溜地在白落羽身上巡睃,有时好像追逐着他嘴里“黑猴子”的身影,视线骤然上移到白落羽的头顶几米远,又突然跌落回白落羽身上。
男孩表情天真稚拙,懵懂可爱,却看得白落羽大夏天里,脊背上渗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地铁最终停在了终点站,一个白落羽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罗严镇,镇名威严,仿佛跟宗教有关。终点站的车厢里,再没有其他乘客,只有白落羽和一对母子。
红衣女子拉着男孩白嫩的小手,缓步走出车门。白落羽抓紧手中的一柄小花伞,抿了抿嘴唇,跟在两人身后,步下车厢。
从地铁口出来,外面的世界淫雨霏霏。白落羽抬眸四顾,发现地铁口外视野开阔,景色空旷,马路比室内宽阔几倍。一眼望去,看不见什么高大的建筑,只有几个低矮的白瓦房。确实是一派郊区风景。
女子拉着小男孩打着一柄硕大的红伞,在烟雨蒙蒙中行走。白落羽一张被纱布包住的小脸在冷雨中更加苍白,与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默默跟在母子身后。
这种低气压天气,天上铅灰色的阴云翻滚聚拢,视野里水气氤氲,更增添了飘渺虚无的色彩。她有点儿不确定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却凭借直觉,觉察到前面有什么答案等待着自己,就这样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很远的距离。
期间,男孩不住地回头张望,小声跟母亲说了什么。红衣女子停下脚步,母子两人站在雨雾中,同时回头驻足凝望。白落羽懵懵然也停下了脚步回望他们。
女子长着一双寒如秋水的眸子,像两丸浸在水中的萤石,她望了白落羽一会儿,平静的眸光又扫过了昏沉的天际,眼中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和,女子轻叹不语,徐徐转过头,拉着男孩继续向前走。
白落羽仿佛读懂了女子的默许,她对她的跟踪,不怎么介意。
白落羽跟着母子二人坐上了一辆不知开向何处的公交车。
不同于地铁上乘客越来越少的情形,这辆公交车越向远开,乘客越多。不一会儿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乘客,这让白落羽多少有一丝安心。
巴士停在了一所雕梁画栋,碧瓦朱甍,古香古色的建筑前,白落羽随着人流下车,站在黑底金漆的匾额下抬眸一看,上面镌着“太清宫”三个大字。
“太清宫”是一座道教全真十方丛林。在这样一个阴雨天,道观里依然人流攒动,香火鼎盛。
空气中隐隐有香烛的味道,远处隐隐传来诵经祝祷的声音,庄严虔诚的气氛,莫名擦去了白落羽心中的阴霾。
她跟着那对母子穿过了“关帝殿”、“吕祖殿”、“邱祖殿”,最后来到了一处名为“老君殿”的殿宇。
女子带着男孩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向殿上供奉的老君塑像进了一炷香。随即,两人向着大殿深处走去,白落羽怔怔地望了一眼大殿上宝相庄严的太上老君,跟着女子向殿内走去。
大殿角落处,一方梨花木的小方桌边,悠然坐着一位须发尽白的蓝衣老道,两指轻轻拈着下巴上一截如雪长须,很有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之感。虽然都是修行者,周身的气质跟民间巫师“鬼燃灯”判然有别,让人莫名心生信任。
红衣女子恭敬地施了一礼,端坐在红漆木椅上,在功德香里投了三张粉红色的簇新纸币,伸手将身边男孩向前推了推。轻轻启口,温雅的声线十分动听:“真人再看看这孩子吧。到处惹事,可怎么办好?”
白落羽凑近了几步,蓝衣老道侧头越过女子,望了一眼白落羽,又与红衣女子对望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舒眉朗目,一脸了然。看样子,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听老道徐徐说:“内视、微视、透视、遥视,俗称天眼。凡人肉眼,智者慧眼,圣人天眼,佛陀法眼。与其有一双见明不见暗,见近不见远的肉眼,天眼证智通不知是多少修行者孜孜追求的境界了。”
红衣女子幽幽抬眸,轻叹不语。
蓝衣老道从袖子里解下来一个红绳拴着的黑曜石貔貅,挂在男孩脖子上,温蔼说道:“有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有护善之功,谓之大德,圣人双瞳,小儿天眼,这是威德福报,有什么好忧虑的呢?待到长大懂事了,助人行善,都是好因果。”
白落羽站在一旁,将两人间的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她想要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男孩有——“阴阳眼”。
陆薇琪有“全知之眼”,“鬼燃灯”能看到自己身上黑烟缭绕,红发神婆可以用水晶球,蜡烛等反射物观测事物,这些她都一一领教了。那么,坊间传说了几千年的“阴阳眼”,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半晌,红衣女子拉着男孩的手,辞谢了蓝衣道士,轻叹着缓步走到白落羽身边,与她擦肩而过时,微一抬眸,向她莞尔一笑,依然是一脸的平静慈和。
男孩抬起小脑袋看她,伸出小胖手,向她摆了摆,一脸依依不舍,眼神在白落羽身上移来移去,仿佛跟很多小伙伴挥手作别……
白落羽回头望着两人即将踏出殿门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急迫,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