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却是真的失去了。
凌晨两点的马路,黎苏看不见一辆车,白色的小车被她开的飞快,道旁的路灯迅速的退后,夜灯冰凉,吹的车里的人起了不停的发抖,她却依然没有放下车窗。
车很快上高速,又下高速,朝着越来越远的远方开去。
一路四个小时的颠簸,黎苏终于把车停在高山之下。
山间雾气深重,她觉得冷,抱了抱自己的肩,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这里没有像样的路,只有往来的山民常年来往走出来的崎岖小道。
黎苏借着手机的灯光,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去。小车在她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后来缩成了路边的一个白点,最后,消失在她眼前粗壮挺拔的云杉之间。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她听见林间鸟鸣的声音,空气里都是清新的水汽,黎苏驻足,她仰起头,看着层层密叶,心没来由的开阔了些。
手机上的时间是清晨七点,一夜奔波,她到了。
远远的,她听到木鱼被敲响的声音,哆,哆,哆,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清脆又明朗。
顺着一排青石阶梯往上,走到尽头,她看见一个小小的石门,门上挂着一副爬着青苔的木匾,上面写着“水月庵”三个字,长年风吹雨淋,字体上红色油漆已经褪去大半,却不显破旧,反让人觉空灵。
黎苏站在石门外边,双手合十,恭敬的鞠了一个躬,才抬脚走到门边,握住门环不轻不重的敲下去。
门内木鱼声停歇,紧接着,是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随后,黎苏听见门栓开启,她松开握着门环的手,往后退开一步,待门开了,看着里面穿着灰色缁衣的小比丘尼,说“你好,我找了尘居士。”
比丘尼合了合掌,侧身让开路“了尘大概在后院做斋,喏,你顺着这边绕过大殿,就能看见。”
“多谢。”黎苏弯了弯腰,顺着比丘尼指的方向去了。
刚刚转过大殿墙角,便又听见木鱼声,伴着比丘尼低声吟诵的经文。
“黎施主?”
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中年女子沉稳的声音,黎苏回头,见着慈眉善目的女尼,恭敬的称“师父。”
女尼点了点头,转着手里的佛珠,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厨房“去吧,了尘在里边。”
黎苏感激的弯了弯腰,朝那边走去。
厨房里有清香的稀粥味道,黎苏坐在灶台后面,往灶堂里添柴。
烟雾飘起,刺激着眼睛,她垂下头,拿手揉了揉,又抬起头,望着灶台面前低着头切青菜的人。她垂着头,面色沉静,手起刀落,砧板上留下大小一致的菜叶,宽松的咖色海青整洁的套在瘦削的身上,她那么瘦。
狭小的空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刀落在砧板上哆、哆的声音,和着不远处的殿内传来的木鱼声。
黎苏架好灶堂里的火堆,起身从柜子里寻出盐罐放在了尘手边,然后侧身走到厨房门边,看着她弯着腰倒上菜油,等油熟了,又倒入菜叶翻炒,一切,都那么熟悉。这个背影,这个动作,甚至那铁锅里滋滋作响的素菜气味,都和记忆里一样。
“你身体好吗?”黎苏问。
“好。”她答,依然背对着黎苏,把炒好的菜铲进盘子。
黎苏点点头,笑的有些勉强“好就好。”
饭后了尘去后山菜地除草,黎苏背着背篓拿着镰刀跟在后面。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的背已经不如上次来看她时那般挺直,灰色的居士帽底隐隐藏着些银发,她老了,黎苏侧过脸,心里生出些许愧疚。
她很少来看她,年少时甚至一度憎恨于她,她以为那种恨会持续很久,却没料到有一天会心疼她。到底,她只是一个女人,她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因为她的坚持,才有今天的自己。不过事爱了一个人,就像自己爱林夕,而爱,本身,不是罪。
“了尘。”黎苏站在菜园边,看着眼前的人走进园子,蹲在一朵朵白菜中央仔细的除草,犹豫了两秒,还是唤她的法号。
了尘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那个…”黎苏抬手,不自然的捂着嘴轻咳一声“以前,抱歉。”
了尘听了话,原本沉静的脸上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眼角微微扬起,上面的纹路更深了些“没关系。”她说。
黎苏有些脸红,她看着眼前的女人,记忆里她长发飘飘,优雅沉静,身上总有一股子书香门第的文弱气息。只是,谁曾想,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为另一个人撑起了半辈子的天“山里湿气重,你老了,同我回城里去吧?”黎苏看着她,试着问道。
了尘笑了笑,她的笑如年轻时一般淡然,飘然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了,这里挺好。”说着,她垂下头,继续拔草“你去看过她吗?”
“嗯。”黎苏点点头“上个月刚去过,了尘,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了尘站起来,往远方缥缈的城市高楼阴影望了一眼,又移到另外一簇白菜边继续手上的动作,纤细的手指上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