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走进她, 需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脸皮要够厚,要主动,还要懂得掌握分寸。
这女人和善的外表下,藏着一副坚硬的外壳, 赵鹿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专研她的脾性,过程很艰难。
按理说早就应该打退堂鼓了,能坚持下来,连赵鹿自己都感到惊讶。那种感觉,就像是秋天割麦子,一茬接着一茬,虽然又苦又累,但事后总有一番收获的心悦涌上心头。
有一次她跟杨伊坦诚布公地面谈,她直言不讳地说,杨伊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说的都是心里话。大概就是从那次开始,赵鹿终于成功地撬开了那坚硬外壳的一点缝隙。
要认清一个人,有时候一个小动作就够了,赵鹿却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熟练地掌握杨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了,直到那一天,钱梓妤自杀了。在咖啡馆里,杨伊对她宣布“死刑”。
晴天霹雳,等不及庆祝的赵鹿被打回原形。她幡然悔悟,原来她还是看得不够清楚,她还是对她不够了解,硬壳之下,这女人还有一颗更硬更狠的心。
当杨伊转过头来,泪水侵湿的一张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眼前时,赵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一靠近就认出了蜷缩在那的人是杨伊,眼熟的衣服,印在脑海里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身形,这种直觉从来没有错过。可是这一刻,赵鹿茫然了。
杨伊怎么会哭呢?
肯定是她看错了。
她又上前一步,眨了眨眼,眼前的人眉眼又清晰了几分,不是杨伊还能是谁?
她们两个人,一个怀疑自己眼神不行,一个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相顾无言,中间隔着被消□□水感染的空气。
直到赵鹿身形一动,突然逼近的气息让杨伊瞬间清醒,她噌地站了起来,酸麻的大腿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她身体一个虚晃险些倒下。
赵鹿神色微变,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被她抛诸脑后,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杨伊的手,然后她发现,手底下被她抓的人在抖。
她以为是错觉,手掌下意识地顺着那两条细胳膊往上,最后落在了那人瘦弱的肩膀上。
四目相对,看着杨伊通红的双眼,以及那张被泪水打湿狼狈不堪的脸,赵鹿像是被人点住了哑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上的衣服面料很薄,杨伊冰凉的身体在那双温热的双手触碰下抖了抖,她顾不得情绪外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是……”
“受伤”两个字她硬是说不出口,扭头去看手术室的门,发现灯还亮着。她又快速把头摆正,瞪大双眼,说:“你没事?”
赵鹿像是充耳不闻,呆呆地看着杨伊脸上的泪痕,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分开一年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肢体接触,居然是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发生的,实在匪夷所思。
她们之间距离太近了,赵鹿看到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甚至可以数得出有几缕。
她好像瘦了很多,肩膀上的骨头膈得人手疼。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了,颧骨突出,原本小小的下巴现在尖得更戳死人。皮肤白皙年轻,却一点也不红润,像是长期贫血的病人。眼睛底下因睡眠不足现出的一道干纹,在眼泪的滋润下得到缓和,却多了几分沧桑感。
赵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要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蓦地身体被人猛地晃了起来。
“赵鹿!”杨伊嗓音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着急和恐慌。
赵鹿思绪被强行拉回,扣着她的肩膀,脱口而出:“杨伊!”
“你怎么会在这?”
“他们说你出了车祸……”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息声。
赵鹿被塞满浆糊的脑袋恢复了一丝的清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所以你是为了来看我?”
“我……”杨伊瞬间被扼住喉咙。
“你……什么?”赵鹿情急之下不自觉加重了手中力道。
杨伊吃疼,轻轻拧了拧眉,稍纵即逝,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颤声说:“那……手术室里的人是谁?”
“是王路,他们搞错了。”
“王路?”
事情追溯到四个小时前。
王路是公司新招来的实习导游,她手脚麻利,勤奋好学,每次有任务都第一时间抢着干。赵鹿见她一股朝气,被她感动,玩笑地收了她当徒弟。
既然是师父,当然不能光占着头衔不干正事,于是这一次出团,赵鹿又把亲徒弟王路给叫上了。
出行很顺利,第五天,他们一行人乘坐公司的大巴车返回。
王路不像姚凌那样聒噪,也不像姚凌那样会讨人开心,但她比姚凌细心,一上车,她就发现沉静下来的赵鹿有些不寻常,问:“师父,你是不舒服吗?”
赵鹿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说:“没事,太阳晒多了。”
“我给你装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