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犹豫,施婉琬淡然地回望着严氏。
严氏心中对施婉琬的不满,原本也就只能借着婆婆的辈分压一头。可是她一方面不愿轻易松口认了这个儿媳,另一方面却又因为施家的地位身份而不得不保持对施婉琬的客气。
既然施婉琬主动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严氏也无法直接否认她与褚玉瑭的夫妻关系。其实自从严氏知晓了褚玉瑭成为相府姑爷,就已经很明白,自己是无力改变这个现实了。皇上都亲许的婚事,又哪里是她一介民妇可以更改的。但是她还是生气,生气褚玉瑭的不告而别,将她含辛茹苦十几年来替她安排好的人生计划全都打乱,气她擅自做主自己的婚姻,而将褚柳两家多年的交情毁于一旦。
但是这样的气,如今因为施婉琬的在场而无法发泄出来,这更加让严氏感到胸闷。也许是褚玉瑭从来没有做出过如此出格的事情,以至于严氏用了很久才说服自己去相信现实。但是当她再低头去看那个跪了许久却不肯对她出声的孩子,竟有些觉得恍惚了。
“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玉儿,你现在有了妻子,成了官家的姑爷,身份和地位都不一样了,连娘的话,都可以不在意了。”严氏说话的力度一下子放低,凄楚的模样令施婉琬亦觉不忍。
虽然施婉琬不喜欢严氏对褚玉瑭粗暴的指责,但这其中的确有许多误会尚未解释清楚。她可以理解一个在家中提心吊胆又牵肠挂肚了那么久的母亲,在初见到回家的孩子时,那份难以立刻舒缓的暴躁与愤怒。严氏骂得越凶,说明这段时间她对褚玉瑭的牵挂与担心就越重。
只是,现在她也有些不太能理解褚玉瑭的表现。若是说她一直都很听从严氏的话,也已经习惯了严氏的管教方式,那么为何今日她会这样反常?
“褚夫人,此次我们乘船而归,一路上夫君晕船症状很厉害,身体很虚弱。若是你要责罚,还请过几日再罚也不迟。”施婉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褚玉瑭可能是因为晕船呕吐了几日,精神状态不佳,现在只是在苦苦支撑。
严氏之前在气头上,一时口快,将施婉琬和褚家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现在又听施婉琬称她为褚夫人,看来是也不想轻易低头,主动改口。不过听施婉琬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褚玉瑭的脸色不太对劲。从前褚玉瑭胡闹,她斥责几句,这孩子就扒拉上来,又是捶背又是捏肩,拖着软软的尾音求饶。就算是真地惹她生气了,罚她面壁思过几日,也没见过褚玉瑭这番模样。
“玉儿,你怎样了?”严氏强硬的语气里也忍不住地含了几分担忧。
褚玉瑭吃力地摇了两下头,却是不肯抬起头来。
“你到底怎么了!抬起头来,让娘看看!”严氏这下急了,走近几步,站在褚玉瑭的面前。
施婉琬也担心起来,她又蹲了下去,柔声问:“阿褚,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就告诉我,没事的。”
褚玉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挂在原本就憔悴的脸上,让严氏竟看得眼睛发酸。
“娘,你骂得对,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可是婉琬没有错,是我要娶她的,是我将她领回来的。柳家的婚约,我会亲自去解决的。你如果生气,打我骂我都没关系,但是不要怪罪婉琬。她真的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好人!”
施婉琬在旁边看得心酸,可是听见褚玉瑭的话,又觉得心暖。只是,这样的解释在如今的氛围下,难以具有说服力。恐怕严氏并不会就此买账。施婉琬带着忧色望向严氏。
严氏看着眼前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眼神却渐渐放空。思绪似乎透过褚玉瑭和施婉琬,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施婉琬看出些不对,但是也不敢轻易打扰严氏。毕竟若可以与严氏相安无事地相处,她也不想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高兴。
“我听说施小姐的身体不太好,旅途劳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调理为好。至于玉儿,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犯的错,那么就在这佛堂里好好忏悔吧。”
严氏收回思绪,望着施婉琬,目光中的敌对之情似乎有所消退。
“多谢褚夫人关心。”
“你与玉儿的婚事我无法改变,所以在外面,你已经是褚家大少奶奶。但是想要得到我这个婆婆的认可,恐怕还要施小姐费些心思了。我虽然只是个民妇,不敢与你相府千金的身份相抗衡,更不敢命令你做什么。但是在褚府,我同时也是玉儿的母亲,所以在跟柳家婚约妥善解除之前,恐怕要委屈一下施小姐了。”
严氏这话,面上是还在抗拒着施婉琬,但已经开始有所让步。至少,在外人面前,施婉琬的大少奶奶身份已经得到确认。至于严氏这里,想让她松口点头,最大的阻碍应该就是柳瑜安了。对于这点,施婉琬早有心理准备,既然她跟着褚玉瑭回了江南,这柳瑜安也迟早是要会一会的。
见过了柳瑜安,她才能真正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占据了褚玉瑭的心房这么久。又是什么样的女子,竟会狠心到去伤害像褚玉瑭这么单纯的人。
施婉琬离开之前,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