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少爷和小姐出行, 不可能参照普普通通的标准。要论豪华程度, 算得上是商船中顶级的。而这艘船在驶离码头之前, 就已经跟多方打过招呼, 以此避免途中多次遭遇巡检。
施婉琬乘过游船, 泛过小舟, 却是第一次坐船进行如此远的旅行。她跟在施琅云的身后, 踏上上甲板,渐渐起来的风吹在她精致的脸庞, 犹如轻柔的薄纱半遮半掩追逐着这张容颜。
“婉琬,第一次要坐这么久的船, 不太习惯吧?”施琅云回首对身后的妹妹温厚地笑。
施婉琬的脸上像是平时在相府一般,看不出太多的欣喜,也没有明显的紧张。就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与大哥说话而已。
“褚玉瑭呢?平时一直黏着你的人, 怎么从开船不久就没了踪影?”施琅云四周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预期中的人影。
反倒是积云和飞霞两个丫头站在不远处候着,不时小心地往这边张望, 生怕站在甲板上的小姐站立不稳, 随时做好了前来搀扶的准备。
“她有些晕船, 所以我让她待在舱里不要四处走动。”施婉琬望着平静的河面, 偶有些浪,但总体还算平稳。
施琅云闻言,笑道:“这倒有趣。褚家商号的两个人物都怕坐船。”
施婉琬不解,将目光从河面转移到大哥的脸上。
施琅云看着妹妹说:“贺明宣比褚玉瑭更惨, 一上船就匆忙跑到自己的舱里待着。我还以为他有什么诡计,怕他背地里做小动作,亲自跟过去看了。”
施琅云特地停顿了一下,笑出声,道:“结果让我看到贺明宣整个人坐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扒住床沿,双眼睁大,几乎都快要翻白眼了。不知道的人啊,还以为是中毒快死了!”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施琅云边笑边摇头。似乎觉得这样的贺明宣与平时在商场上不苟言笑的贺总管,反差极大。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致命弱点,不管那人平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多么强势。遇到了自己害怕的,终究是要露怯的。”施婉琬听完了大哥的描述,自行脑补了一番贺明宣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为何上船之前褚玉瑭笑嘻嘻地跟她说贺明宣要遭殃了。
施琅云不是头一回从妹妹的口中听到如此深沉的话题,但也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自从褚玉瑭上门之后,施婉琬的情绪日渐放松,甚至会主动和旁人开些玩笑了。这在施琅云眼里,是极好的转变。但是今日,似乎又让他见到了那个在母亲逝去后便日益孤僻的妹妹。
“婉琬,即便每个人都有无可避免的软肋,但也终究都会遇到合适的铠甲。你又何必如此悲观?”
施婉琬勾了勾唇,却没有笑。
她又将视线落在了宽阔的河面之上,似乎只有这样的视野,才能承受她内心的翻涌。
“大哥,我不是悲观。我只是比其他人更冷静地看待这个世界罢了。这个,你很早就该知道了。”
施琅云点头,同意妹妹的话。
“你说得对,你自幼就聪慧,什么事情一点就透。从小就不争不抢,哪怕世间珍宝都堆砌在你面前,你都可以轻易移开视线。许多旁人苦求而不得的事情,你却巴不得敬而远之。”
施琅云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回忆。似乎施婉琬从小就是众人的宠儿,家长疼爱,皇家欣赏,太子仰慕,民间羡慕。施婉琬活到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是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要说唯一遗憾的,可能就是没能如愿成为太子妃,但是阴差阳错配了个褚玉瑭。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完全失败,至少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大哥,娘去世之后,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曾以为,我要跟你相依为命地活下去。”施婉琬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令兄妹之间更觉伤感。
“婉琬,你现在有了褚玉瑭,今后要与夫君一同生活下去了。但是无论你嫁给了谁,大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施婉琬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
她控制着情绪,轻声问:“那大哥,当初如果我嫁的是太子,你还会像今日说的这样,一直保护我吗?”
施琅云却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微变,似乎被施婉琬的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婉琬。”
欲言又止的施琅云已经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施婉琬了然地浅笑。恢复正常表情后,她转过身,面对着施琅云,说:“大哥,我知道答案。所以是我不该问,而不是你不会答。身在施家,我知道施家儿女的苦衷。”
施琅云带着疼惜地看着妹妹,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施婉琬眼底的清淡和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并不是针对他个人的,而是施婉琬自幼就有的,但那时母亲还在,他还能见到施婉琬依恋母亲时的柔弱。可是当母亲去世,施婉琬就变得越来越冷静,眼底的那份淡然渐化作了遗世独立之感,仿佛要保持与所有人的距离。
施婉琬努力地扬起唇角,“夫君估计晕船快吐了,我回去看看她。”
说完,施婉琬便先朝船舱方向走去。积云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