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宗牒与信函小心翼翼地放入囊中,郑重道:“姑娘放心吧!潇儿小姐是将军的嫡亲骨肉,他岂不念舐犊之情?我受姑娘大恩,亦愿效犬马之劳,视小姐如己出。如违此誓,天打雷劈,身首异处!”
林清影眼中亦含了薄雾,痴痴朝唐家堡的方向鞠了一躬,便朝着北边飘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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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烟消云散。今人只睹得些吉光片羽,却再难窥其全貌。云晨潇苦思良久,终究不得其法。她此来蜀中,一是为了水心悠的天下大计,再就是为了了却这一心愿。此时心愿落空,少不得暗暗伤神。水心悠只得温言安慰道:“你二娘这些年待你不薄,许是当年你娘的托付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想来你娘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吧。”
云晨潇只得无奈点头。此行无果,二人便打算自长江顺流而下,走水路直抵荆州。唐仲平一心重振唐门,并不想与朝廷为敌。且云晨潇为故人之女,又与其母神似。当年林清影在唐门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唐仲平此时爱屋及乌,少不得取辖投井,殷勤留客。盛情难却,云晨潇便又盘桓几日,但见得唐家堡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派祥和安逸的景象,又不免动了归隐之思。水心悠便打趣道:“李义山言‘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你却倒好,还未成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便学做庄生曳尾而行的乌龟了?”
云晨潇撇嘴道:“我何时求过不朽?只是一向有子陵之志罢了。”
水心悠笑道:“我看你不是羡慕子陵桐庐隐居,而是羡慕他‘客星犯御座’吧?”
云晨潇“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稀罕犯他。除非……”她见四下无人,才附耳低声道:“除非那‘御座’是你!”
水心悠脸上早挂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置可否地捂了云晨潇的嘴巴道:“云儿别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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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在唐家堡逗留数日,便起身东去。唐仲平自知道唐晓涵投靠水心悠以来,喜忧参半。所喜者,徒弟学有所成,已能独当一面;所忧者,中枢式微,利剑悬顶,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唐门既站在朝廷这边,又怎能于乱世中独善其身?不过转念一想,时势造英雄,若想唐门煊赫,恐怕也是要放手一搏的,便也由着唐晓涵去了。
三人同舟,自渝州顺长江而下。三峡多壮观之景。江水连山,重岩叠嶂,巫山十二峰如梦如影,立于林寒雾浓的两岸,峭壁森严,峰高限日。江上更是险滩环生,白浪滔天。
三人中只有云晨潇自幼生活在鱼米之乡,水性尚可,一路颇多欢笑。水心悠不习水路漂泊,早已晕头转向,靠着云晨潇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可怜了唐晓涵,虽亦是心惊胆寒,无奈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只得抱着桅杆,望着滔滔江水,在心中将面前这出双入对的小情侣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人到得滟滪堆时,天色已晚,险滩若隐若现。大石如鼎,三足而立,又如白牛回首,兀立江心。江风肆虐,直吹得波浪滔天,水雾蒸腾,漩涡飞转,地动山摇。纵然云晨潇水性颇佳,见此汹滩恶水,也为之胆寒,抱紧了水心悠,向船家问道:“如此险滩,我们这小船得过吗?”
那船家颇有经验,笑道:“滟滪堆天下奇险,岂是儿戏?今日这风还算小的,若是遇到恶天,雷鸣十里不绝,才真是有去无回了。”
云晨潇颔首道:“早闻‘滟滪回澜’,今日一见,果然鬼斧神工!”
船家笑而不答,如酣寝浪花之中,游刃有余地摆弄着船桨,犹兀自唱道:“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滟滪大如牛,瞿塘不可留。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袱,瞿塘不可触。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窥。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绝。”
三人听得船夫歌声,忧心更重。正不知高低间,一阵巨浪拍过,打得小舟摇动,几乎倾覆。众人顾不得衣裳尽湿,尽数往高处爬去。云晨潇情急之下,将水心悠往背上一背,正要运功腾空而起,那船夫却突然大叫道:“诸位莫慌!已经过了险滩了。”
话音刚落,那小舟又摇晃数下,终于趋于平稳。云晨潇长舒一口气,方将水心悠放了下来,替她将湿漉漉的头发略整理一下,关切道:“没事吧?”
水心悠已晕得面无血色,摇摇头道:“云儿,你又救我一次。”
云晨潇见她们所带衣物尽数湿透,只得运起火门内功心法,替水心悠将衣物烘干。又见唐晓涵在一旁瑟瑟发抖,形容可怜,又免不得操劳一番。熟料那人却不领情,将云晨潇往对面一推,指着她们恼道:“谁要你管我!你们自是成双成对,就我一人顾影自怜!你们等着,我唐晓涵一年内必然寻得伴侣,也来让你们羡慕羡慕。”
一句话惹得云、水二人哈哈大笑。行舟苦乐,一时尝尽。船夫亦笑道:“过了滟滪堆,你们也算渡了一波生死劫了。经此风雨患难,更显真情难得啊!”
云晨潇与水心悠握手而立,相视一笑。过了险滩后,便是顺风顺舟。三峡水路顺流而下,素有“朝发白帝,暮到江陵”之说。三人舟行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