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叶蓁蓁（四）

    &esp;&esp;梵定寺，始兴于前朝。

    &esp;&esp;然五十年前，归德年间，圣人笃信道教，追求长生之术，厌憎佛法；又因寺庙广占田产，隐匿人口，有浮图害政之说，遂于归德二年下诏：“应诸州县所建佛寺，并须毁拆；其僧尼并令还俗。”

    &esp;&esp;在毁佛令下的三年后，拆除寺院千所，拆毁招提、兰若万余所，长安城唯有两座佛寺幸免于难，其中之一便是梵定寺。

    &esp;&esp;梵定寺中建有浮图塔，谷雨说，传闻塔内有万世不灭的长生烛。

    &esp;&esp;枕微道：“我记得以前在始皇本纪中看过记载，皇陵地宫内曾以人鱼膏脂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esp;&esp;谷雨道：“周女郎莫非是想去浮图塔里取那人鱼烛？”

    &esp;&esp;“人鱼烛有何功效？”

    &esp;&esp;“在城隍祠的时候，我曾听那断头鬼说，传闻之中人鱼烛与普通香烛不一样，香火能够用来炼化鬼息，甚至比用活人的阳气还要纯粹。”

    &esp;&esp;“真的假的？”

    &esp;&esp;“我不知道，你说周女郎她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传闻……”

    &esp;&esp;漆萤打断两人谈话：“人鱼只是怪谈而已，膏脂永燃的说法大约也是谬论，至于慈音，她不会去取长生烛，更不会以此炼化鬼息。”

    &esp;&esp;枕微道：“你怎么知道慈音不会？”

    &esp;&esp;“感觉她不会。”

    &esp;&esp;漆萤黛眉微蹙，问谷雨：“你真的在梵定寺看见了慈音？可是你并未见过慈音，怎么会知道那人是她？”

    &esp;&esp;面对女郎的疑心，小男鬼急了，“真的，是真的……”

    &esp;&esp;“姐姐你曾说过，周女郎临死前，被她父亲绞了发，我看见的那人，便是一头乱糟糟的短发。”

    &esp;&esp;漆萤与枕微对视一瞬，后道：“是何模样？”

    &esp;&esp;“穿着青衣，很瘦，眉心有一点小朱砂痣。”

    &esp;&esp;确是慈音的模样，是漆萤对他描述的，慈音的模样。

    &esp;&esp;谷雨低下头，喏喏道：“你们若不信，便当我看错了，这里日光太大，晒得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香烛铺子了，日后再见吧。”

    &esp;&esp;他走后，枕微才道：“那小鬼搞什么？”

    &esp;&esp;人死之后，若不入黄泉，灵智会日渐散去，如兽物一般，只能凭着本能行动，魂魄也会慢慢变成临死前的凄惨模样，只有有人为她供奉香烛，才可以保持灵智和面貌。

    &esp;&esp;不过与鬼息相较，香烛对容貌的维持作用微乎其微，所以第一次在槐树下看见慈音的时候，她才会是缢鬼的样子。

    &esp;&esp;但谷雨不知道，慈音从漆萤这里得到鬼息之后，断发已然再生，上回见她，长发便若织雨迢迢那般。

    &esp;&esp;所以，他在说谎。

    &esp;&esp;枕微疑心道：“会不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慈音被夺去了鬼息，又变成了谷雨看到的，绞去头发的缢鬼的样子？”

    &esp;&esp;“不知道，但我想去梵定寺看看。”

    &esp;&esp;“要不，还是不要去了吧……我感觉这里面有古怪。”枕微疑有难言之隐。

    &esp;&esp;漆萤太了解枕微，她的迟疑，必定是知道些什么，遂问道：“你去过梵定寺？”

    &esp;&esp;“呃……其实我之前在长安还听过一些别的，有关梵定寺的传闻。”

    &esp;&esp;“什么？”

    &esp;&esp;“传闻浮图塔内镇有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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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esp;梵定寺在在长安西南隅，永阳坊内。

    &esp;&esp;漆萤夤夜赶路，坊间有言，天下伽兰之盛，莫与此寺为比，寺中复殿重廊，连甍比栋。

    &esp;&esp;所谓浮图塔也并非仅是一座孤塔，而是塔林，在那座浮图高塔的四周，还有六座四方单檐砖塔，壁上上有浮雕。

    &esp;&esp;“你感觉到慈音在这里吗？”枕微问。

    &esp;&esp;漆萤与慈音的鬼息同源，若对方不久前来过，她会感受到此处有她的痕迹。

    &esp;&esp;“没有。”

    &esp;&esp;“那该死的小鬼在骗我们，他到底想做什么？不会是真信了什么劳什子人鱼烛的传闻，想诓我们进去看看吧？”枕微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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