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史果然稍稍缓解,虽然还稍嫌不安,好在在接下来的蒙混应对中,还是相当镇定的应对了过去,整个过程表现的可圈可点、十分出色,至于略微僵硬的语调,也就瑕不掩瑜吧。
东阳有些赞赏的看着这个孩子。
说起来,因为“意外”的缘故,在东阳打趣之后,两人并未来得及说什么,东阳是在等小朋友稳定情绪,“小朋友”韩苏则是直接吓傻了,脑袋一片空白,直接放空到外面有声音传来才回过神。
此时已是苏里上前问候之时。
东阳虽然装自家妹妹颇有心得,那也得是外人的缘故,若是身边熟人,破绽还是很大,譬如韩苏,第一眼的时候也许会错认,但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苏里虽然不会与自己直面相对,但是如果是声音的话,东阳也并无把握。
她是很想示意韩苏的,可是那个被吓的手足无措的孩子真的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
更何况这可是思考回路为大昭第一意外的韩苏韩小长史。
换个人来说,这个时候紧张的肯定是欺君之罪抄家砍脑袋灭九族,不巧,全家就一个人、没有九族、仅有的一颗脑袋也被别的担心给忽略掉的韩苏韩小长史,此刻紧张的在心内碎碎念的则是:林滤的姐姐!林滤的姐姐!林滤的姐姐!她知道我的身份了!她知道我的身份了!她知道我的身份了!会不会反对!会不会反对!会不会反对!……这样的无限循环。
所以,意识已经在虚空之中的韩小长史听到车外的问话,又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东阳长公主的方向。
不待东阳示意,之前还被吓的神情呆滞、两眼涣散的小长史大人,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立马一副严阵以待的慎重表情,几近完美的诠释了一个贴身侍女应有的官方对应。
意外的是个机敏的孩子。
在东阳长公主刚下完这个定语后,“丑媳妇头次见公婆”的韩小长史瞬间气势全无,弱弱的坐在车内一角暗自沮丧,可怜兮兮的埋头不语,连句好话都不会说,身上的机灵劲儿全飞到了爪哇国。
东阳好笑的叹了口气,这时再看不出眼前少女到底担心的是什么,她这二十几年就真是白活了。
以她的立场,以及对林滤的情感,若是十年前的她,大约应该是反对的,并不会用强硬的手段,也无需任何阴谋诡计,简简单单的反对,她的幼妹便一定会慎重考虑,甚至难得的委曲求全。
可是,现在的她半生沧桑,早就看破世间种种,如今连家国天下都约束她不得,这种人伦礼法上的事情,小节有碍、大节无亏,于她而言,不过云淡风轻的一笑,也便随风而去了。
还有什么,比幼月的欢喜笑容更值得她守护的呢?
再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缩在一角不敢抬头的小长史,东阳心内反而略有趣味的恍然:原来幼月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不过,这么单纯老实的孩子不会被欺负吗?该不会被欺负了都没发觉吧?
想了想幼妹的古怪性格,东阳竟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眼下之计显然还是结束掉车内尴尬的气氛为上,小长史的身份是个敏感话题,看韩苏羞愧、心虚、慌乱的恨不得时间倒转的模样,谈心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东阳长公主略有些遗憾,她是真的不太擅于说谎啊。
无论是东阳长公主的身份,还是后来的昭华太后,这世上真的很少有必须让她以精心编织的谎言,来敷衍规避的事情来着。
今日说不得就得一试,东阳长公主心中毫无把握。
“长史大人……”东阳长公主的话音传来,韩苏不禁一抖,只听对方温和的声音中还略带笑意,“或者说,现在称作副使大人比较不失礼?”
韩苏有些迷惑的抬起头,小脸苍白,想的却是:这个时候在意这些做什么?叫哪个都是可以的啊。
当然,这么蠢的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看东阳长公主勉励的目光,韩苏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顺杆爬道:“不、不如就叫韩苏,殿下觉得如何?”
东阳微微讶异,但还是很配合的点点头:“那就叫韩苏了。”
长史大人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东阳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韩苏今日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少年郎竟然一下子换做了俏红妆。”
闻言韩苏浑身又是一僵,东阳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反而笑道:“这一定是林滤的促狭主意。不过,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幼时便听闻,早在魏晋时候,男子最爱做妇人装扮,施以粉黛,并以之为美,当时所谓的美男子,便是以阴柔、漂亮为主,越是像美色女子,便越是美男子了。”
“我当日只是不信,哪里有男子能扮作女子还无一丝破绽的?”东阳微微一笑,“今日看了韩苏韩长史大人,才知道,原来得如韩苏你这般俊俏纯净的少年扮起来才行啊,说起来真是让人大吃一惊,韩苏你这身女装若是真的传出去,怕非得有人将你视作女子不可,足以乱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