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意料、却又在大昭帝君意料之内的,便是林滤公主从来到现在,先是陪着昭帝用了晚膳、接着用了茶,讨论了西南的边境、刀勒的皇姐、甚至内府之后五年的生意规划等,如今甚至都到了太子的课业上了,还是没有提到该提的话题,当然,也没有提出离开。
昭帝再一次暗暗叹了口气,他后悔了,皇姐远嫁之后,他因为心疼这个妹妹,又担心别人终究没有长姐那样用心待妹妹,所以便求了先皇让幼年的林滤同自己一同学习。如今看来,真是失策,不愧是一个太傅教出来的徒弟啊,竟然和朕比起养气功夫来了。
昭帝抬起头来,当看到林滤不经意的揉了一下太阳穴,神色间隐隐露出疲倦时,想起自己的这个妹妹身子不好,前几天还得了风寒,这几日才刚刚养好,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昭帝微微苦笑,到底还是退让了一步:“你府上的小长史,提出的计谋不错,朕前两日遣了人给薛狄送了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结果。你说,朕该赏些什么给他好?”
林滤微微一怔,随即眼睛一亮,仿若忽然之间倦怠全都不见了似的,整个人散发着无限的光彩。
“赐她什么都可以,也用不着多贵重,只要符合心意,不才是最好的吗?”林滤意有所指的说道。
自己妹妹的变化,昭帝全都看在眼里,心里一沉,微微沉吟片刻,却并没有轻易松口:“合心意的事情有很多,如果所求不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量。”
话刚说完,昭帝便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妹妹。谁知,林滤并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也没有倔强与不甘,他的妹妹还是一抹轻笑,淡然娴雅:“这样,就可以了。”
林滤看向昭帝:“她原本求的,也并不多,而我求的,也就是庇护她一二、不让她太受委屈罢了。”
昭帝一愣,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
思量片刻,昭帝到底心疼妹妹,他虽然不喜韩苏,但是却又不想妹妹委屈,真是矛盾之极,怎么林滤就是看不上一个好点儿的儿郎呢?斟酌半晌,昭帝还是开了口:“你是因为肃国公放弃的,还是,你不再喜欢他了?”
林滤没有料到皇帝竟然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更何况这个问题——公主殿下微微失神,直到感到昭帝疑惑的目光之后,才猛然回神。
林滤并没有直接回答帝君,而是低声说道:“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都是一样的。”
还有一句话,公主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底补上:只是,如今我大概不用再害这个人了。
昭帝听林滤语气之间不乏灰心丧意,这并不是平日的那种淡然,而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泊。
帝君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唤道:“林滤……”
林滤静静的看向窗外,幽幽的说道:“我从那年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冬日不到便要到温泉宫避寒,夏日不到便要去盛京避暑,一年四季没有安稳的时候。我如今是皇家的公主,这么折腾,我自己都厌烦,若是将来嫁人……”
林滤话语一顿,低下头来,继续道:“若是勋贵家,碍着皇家脸面,定会尽心尽力的给我创造条件。若是世家,也定不会落人口舌,规矩虽多,也不会亏待我。”
昭帝心里一动,忍不住要说:那你还顾虑什么?
林滤却话锋一转,道:“可那样,他们是将我当做妻子、家人吗?”
昭帝浑身一震,看向林滤。林滤抬起头,也同样看向自己的哥哥,大昭的帝君。虽然眼里含着泪,却倔强的就是不掉落下来,林滤一句一字的说道:“我身子既然不好,估计子嗣也会困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那时候,定不会只有我一人,便是皇家,也无理如此。那么,我又能如何呢?哥哥……”
哥哥……昭帝心里顿时一痛,幼月有多久没这么叫自己了?自己也好久没有唤自己的妹妹幼月了。看着这样倔强的强忍着不流泪的妹妹,他好像看到了那年,长姐远嫁之后,幼月便生了大病。她什么任性的话也不说,只是躺在床上,抓着自己的袖子,不吵更不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袖子,默默的流泪。
他怕幼月哭坏眼睛,便叫太医熬了安神的药来,幼月睡下了,反而更加不安稳,小小的孩子,闭着眼睛,泪水却还是不停的流,一边流,一边嘴里不停的唤着:“皇姐、皇姐、哥哥、哥哥……”
小的时候,她是从不叫自己皇兄的。
自己疼她、亲她,可是人家却未必会,面上做的再好有什么用?皇帝也管不了家务事。他的姐姐已经因为这个国家不幸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幸福。
昭帝忍住哽咽,说道:“你放心,朕会替你好好把关,他们若真是,朕……朕便绝不会轻易将你许给他们。韩苏,朕会留着,若是他真的不介意,愿意真心待你,朕便如你的愿。”
林滤心里一软,她到底是在欺骗自己的兄长,若是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如今,她的兄长高高在上,威势无人能抗,如今也只有这种怀柔的办法,来换取兄长的退让。
林滤忍不住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