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总把她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的家伙,好让她不敢再小瞧她。
川西一带的冬夜,又冷又潮,没有炭火暖炉的日子,过的实在是有些难熬。江月从前真是从未过这样的日子,自然适应不了,白日去冰凉的河水里洗完了中衣,晚上手就疼的睡不着觉。
“怎么了这是”刘大姐一直比较关心江月,发觉不对劲就立刻起身问了一句。
江月脸色不太好看的摇了摇头,觉得手火辣辣的疼,可是眼下他们队里有的是伤胳膊伤腿没药医治的也没喊过几声,她手疼算个什么。
刘大姐见她手往后藏,就猜到她这是什么毛病了,立刻上前把她手拉出来,趁在月光底下瞧了瞧,就心疼的叹了口气:“可怜的丫头,这么白净的手起冻疮了。”
冻疮这东西,远非一日而促成,江月入冬以来,别说没有好的保暖的冬衣可穿,这在沿路的河水里洗衣服的功夫也是现练的,为了不拖别人进度,什么都要勉强自己跟上趟,刚入队伍,也不懂她们说的那些少碰凉水的洗衣方法,双手直愣愣的就往河水里浸。
近日才知其利害,前几日两只手的手面上先是起了红疮,今天白日又碰了凉水混了皂角水没擦干净,方才睡觉的时候便发现掌心的位置都已经有些溃烂了。
这要是照往日,她肯定疼的要哭闹,可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没有许青衣和阿爹在身边哄她,她也就学会了咬牙不吭声。
可许青衣要是知道她这样,指定心疼死了,江月这么想。
队里的人待她都很好,知道她得了这个毛病,逢人也都问一句,那一阵子就连她的衣服刘大姐她们也抢着洗,江月感动的忍不住眼泪往下流,心说她们几个人的手也都比她好不了哪去。
过了几日,他们到了川西一带的康定,这里战火尚且燃的不是很彻底,队伍也好好歇了一阵子,落脚没多久,赵队就给她送来了治疗手上溃烂冻疮的药。
江月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队长,你有这个药,还不如给那些伤得重的人用,我没什么的,能挺住。”
赵忻这小伙子跟她岁数差不多,虽然脾气有些直,嘴巴也不饶人,但是谁都知道他是个很善良热心的人,私下跟李复关系也处的很好,平日里对她照顾更是不少。
可眼下药物太过紧缺,她就算再疼也不能舔着脸要啊。
赵忻总嫌女人吵闹多事,现在更不爱听她说这些,打开那一小包药就放在桌子上朝她摆手:“你要是知道这些,还不如赶紧把手弄好,要不等过一阵子入了深冬你手废了,枪你也不用再端了。”
江月被呛了几句,却也知道是他心好,只得叹气用了药。
只不过那包药她看的特别重要,每次只用一点,生怕一下用完了赵忻就又要给她送,所以也正因为此,她的手好的不彻底,接下来的好些年,每逢冬日或者初春,她手都要撕心裂肺的疼上一阵子。
不过她也命大,接连不省人事的发了几次烧竟然也勉强挺过了不能消菌杀毒的这个时候,最终还是能跟着队伍端着枪往北上走了。
十二月的时候,大家都依稀的听到了南京那边的惨状,脸色都沉重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事情,队里没有组织会议,更没有任何人敢摊开提,江月也存了些心思,没有大大咧咧到张口提这个,但是某次起夜的时候,她才发现赵忻形影单只的坐在外面抹眼泪。
她这才想起来,赵忻的老家就在南京,他也说过他的家人没有跟着他们这队伍走,所以这样一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赵忻不是没有动摇过,他也曾经哭着问过她“要拼命保护的人没了,那他这么做的意义到底何在”这样的话,若是早上个几年,江月定然无法回答她,可是今次她的答案却早在心底存着了。
她只坚定的拉起赵忻的手,指着不远处即将升起的太阳:“即使需要守护的人已经不在,可咱们这些人必须要为明天升起的太阳存在着,毕竟想看见这一幕的人,有太多了。”
赵忻怔然的看着她,眼里的泪光映出了东方红色的光晕,半晌才无奈的破涕为笑:“你这什么傻话。”
可是江月看向他的眼睛时,她就知道,他听进去了。
许青衣…看着东方漫山遍野的红光,江月摸着胸口的纽扣无声的张口念叨着,你看见了没有,你总说我太任性也总说我娇气,可你看…我现在也能劝迷途的人走回来了。
你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这样一幕,会不会后悔呢?
思念这种东西,并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散,反而会越来越浓厚。这种思念,既能让她在孤苦的夜晚独自哭泣难受到不能呼吸,却也能是她辛苦活着度过如此艰难的时光的唯一念想。
她和赵忻坐在一起,沉默的看着不远处山下的景色,半晌,她悄悄闭上眼,留下了一滴眼泪。
彼时一阵寒风吹过,这一滴泪迎着风越过山川河流,在阳光的照耀下,消散在许青衣走过的地方。
许青衣彼时正抱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