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奖励你。吴樱秾低下了头。“你为什么不经常笑呢?”殷沓沓问。吴樱秾抬起了头,于是又笑了一下。“你笑起来很美。”殷沓沓对着低下头的她说。“很美。”吴樱秾露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眼神,那眼神柔软极了。
殷沓沓喝了口啤酒。就像啤酒的泡沫一样,这是一个骗局:她先让吴樱秾相信她,然后之后做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无论是什么都能借爱情之名粉墨登场。她爱过吴樱秾没有?这件事只有天知道。
窗外闪过轰隆隆的闪电。要下雨了。殷沓沓感觉伴随着雷电心脏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她摸摸心房,想,不会要死了吧,怎么感觉这么不舒服啊。天空变得越发黑暗,家像一个笼子把她罩在里面。
她起身去倒掉了茶几上烟灰缸里的杂物,回来后继续看电视喝啤酒。吴樱秾是真的懂爱情,她那么爱自己。呵,爱,殷沓沓将啤酒罐凑近唇边。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有个可以利用的对象是什么滋味。她欺骗吴樱秾的时候只觉得吴樱秾真傻,那些谎言她居然相信。
她那么漂亮。殷沓沓想。她闭上眼睛,感觉平衡感一阵摇晃。脑海里冒出来的吴樱秾的脸是纯洁的,可爱的,女同性恋。她摸着她想象出来的吴樱秾,笑出了声。
就像吴樱秾此刻不在这里一样,她哪一刻都不在这里。她从来不曾在殷沓沓的生活里出现过,以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形式。她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早就被打上了标签的人。在这种情况里没有什么爱情,这种殷沓沓从来不了解,也没经历过的东西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感觉。她虚化在这里,那里,在这幕殷沓沓的独角戏里,她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而又哪儿都不在。
但是换一种情况说呢,这是一种残忍的辜负。她只是不爱她,很简单的事,但是因为辜负二字而成了锥心之针。现在想着这件“不爱”的事,殷沓沓心里反而浮现出了诡异的爱情。
如果那样的话一切都是真的——吴樱秾,和关于她的一切。她真实做过的事有爱她,为她付出,用力心疼她,取悦她,被搞疯,依旧在她身旁。这让殷沓沓无法忍受。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话……
一个闷雷滚过,外面传来整个天被撕开一个缝的尖厉雷劈声。殷沓沓感觉心脏里像开始注水,慢慢变沉了。耳朵里也满是低气压,她感到很疼。慢慢地外面传来风的呼啸声,带着雨势将至的威胁的天色的阴暗。
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有逻辑的。她会疯掉,是因为她最终受不了侮辱和欺凌;而她还会哭,因为她还爱她。即便是彻底绝望了,她依然爱着她。所以她的绝望总是不彻底,没办法到达字面意义上的“彻底”。她永远心存希望,永远战战兢兢地怀着微小的喜悦,以期待一个或许会有的欢乐的结局。
殷沓沓把喝下去的啤酒喷了出来。她感到心脏被刀绞着似的痛,那切片似的痛。那种痛无以复加,第一次体验到。她把啤酒放在茶几上,手拿着的遥控器,不断换台。她还可以做这些事,手也没有抖,脚也没有抖,腰也很有力。她想这不像心脏病突发啊,不像心肌梗塞啊。但是心就是非常痛,痛得她受不了。她的嘴唇在哆嗦。
雨下下来了,刚开始只是急骤的一小阵,扫过树叶,窗玻璃,晾衣架。然后就慢慢下大了,啪啦啦啦,像下冰雹一样。殷沓沓走到卧室里关上了窗户,两扇窗之间的缝隙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把厕所和厨房的窗户关上了。外面巨大的落雨声即使在被玻璃阻隔减弱了的情况下依旧很惊人。有什么在敲打着玻璃。殷沓沓做完了这一切回到电视机前。电视机一直开着,线路也很正常。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吴樱秾就是被辜负了。她被辜负,且被欺骗。殷沓沓不止一次巧言令色地告诉她,我爱你,那些都是真的——她的表情还特别诚恳,用词文艺,精准,仿佛西瓜将自己剖开露出甜蜜的内在。那真是精巧的表演啊,殷沓沓,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天空洒下闷热灼烈的雨,一场浩浩荡荡的夏日阵雨开始了。殷沓沓捂着疼痛的胸口,解开了一个扣子。她觉得很热,也很疼,仿佛有蚂蚁要从皮肤里钻出来。殷沓沓开始觉得周围变黑了,慢慢变黑了——虽然随着雨的倾泄,天空在转亮,那荧光色的正常的天色在慢慢显露。但是她看不见。她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电视里洗发水广告的女明星的脸上的水珠都看得很清楚,她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她现在懂了,为什么吴樱秾还会哭,因为她并不是如她所想的疯了!她一直在跟一个清醒的人打交道。她就是因为把自己变成了什么都不懂,没有任何逻辑思维的东西,因为那样符合殷沓沓的要求。她为了她的要求,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没有生命的状态。她是为了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以樱秾最后的眼泪也不是为了她本人的,而是为了殷沓沓的。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殷沓沓,依旧那么疯狂地痛苦着呢。她为了她的痛苦而痛苦,所以才会有那一滴眼泪,否则以她一个早已抛弃了神智的人来说,她是不会那样做的。她是一个清醒,同时疯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