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便又进去,自己将银子收好,一夜无话。
贾政因林海不肯收礼,本欲亲自上门探问,然而一则他孝期未过,不大好就这么四处走动,二则过年时候,家里事务繁多,族中种种,都要贾政处置,今年还不比前几年,贾蓉这些时候越发地憔悴,腊月里就说已经不能出门,宁府又无其他男丁,尤氏只能托到贾政头上;贾赦酒色上头实在太过,自秋天起就有些不大好,夏金桂先还作势叫人四处延请名医,后来见他病中依旧不改那两样毛病,且挥霍又实在太过,便渐渐的不大肯出钱了,她不出钱,邢夫人是只会喊穷不会显富的,婆媳两个倒把公公丢在一旁病着,贾政不得已,自己前去看了几次,又催王夫人满城里延医问药,王夫人也只敷衍着请了几个游医来看过,开的都是四平八稳的方子,如人参麝香之类的药是一应没有的,甘草田七之流倒像是不要钱似的往里添,几处相逼,贾赦本来七分的病势便变作了九分,那一日贾政刚过去,便见他忽然睁着眼从床上挣起,拉着贾政的手道:“弟弟,我当初听你的就好了。”
贾政听他说话与从前截然不同,知道怕是回光返照,那两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勉强道:“大哥既想通了,从此以后可把那些毛病都戒了,好生保养,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贾赦摇头微道:“我是不中用了,琏儿如何,且看他自己罢。”说罢又直直倒下去,到底竟没熬过今年——贾琏在外,贾蓉又病着,贾政只得亲自操持丧事,倒把去拜访林海的心又放下。
那一时贾府从上到下都换了衣裳,庭院里挂起孝幔子,贾政又忙打发他自己的男仆去照看贾兰,连贾环也派人接出来在自己身边住着,贾赦病中府里便向南边送信去了,这一回又忙忙地再叫人去报丧。贾政这里一时还未齐备,王夫人又来问门前是否还照旧起鼓手棚牌楼等,又依何等礼节,贾政想旧例天子皆是要追赐官职,然而贾赦乃是戴罪之人,追赠之事先有了几分拿不准,且自家未得旨意,就先把架子摆出来倒不好,因道:“他是捋夺了官职的,还是先照庶人的礼备下,你叫人暗地里再选一套六、七品的丧仪,等有旨意时再换不迟。”
王夫人听了,便一切从简,叫贾芸几个张罗着在铁槛寺停了灵,那里贾政已经派人十万火急地召贾琏回京,新年朝贺也先放在一边,只上折子述说兄长病殁之事。
一本上去,却是苦候了一个多月也未见明旨,那各处的人都看着风向,见没有圣旨,连吊唁也都不来。贾政眼见这墙倒众人推的架势,自己急得几夜不曾合眼,巴巴地算着日子,那一日见门上匆匆进来,忙地就上前问:“可是琏儿到了?”
那小厮慌慌张张道:“不是琏二爷,是察院老爷和什么府的老爷带人过来,说来拜访老爷,奴才见往日并无来往的,又不敢拦着,就先来回老爷了。”
贾政心生不祥,匆匆换过袍服,接出门去,那前面乱哄哄一班人马已经进来,打头却是赖大,见了贾政,还以打躬喊:“二老爷。”又引后面的人来,贾政见后头正是新上任的察院姓李的,再后面一队队官兵,这会儿工夫皆已经四处封查起来,贾政便知道这是抄家了,心内凄楚,面上还赶忙和那几位寒暄,又战战兢兢问起缘由,那李老爷看一眼赖大,笑道:“只因贵仆出首,告发贵府侵人良田、陈设逾制等事,圣上才派李某前来封存查验,不是拘拿人犯,老大人莫慌。”又将圣上手书拿出来给贾政看,病将后面几位带兵的、查验的连名姓带职位一一指出来。
贾政见他言语还算客气,且元春还在,略略安下心来,派人去后面将王夫人、贾兰、贾环等都叫来,连那府里也派人送了信,这李大人方一挥手,四处兵丁窜动,顷刻间将贾府家私全都造册查收,几队人马搬了一下午,至晚才归,贾政率家中上下将人送走,转头一看,府内上至王夫人,下至看门的婆子,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颤抖,想要说几句,到底说不出来,只能闷闷着叹道:“先向那府里挪些银钱,不拘到哪,赁一间宅子安顿了才是正经。”话才说完,只见那府里的婆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贾政叫她过来,那婆子方道是尤氏派人来请贾政去那边略住几日,贾政此刻狼狈得很,再顾不得颜面,只是点头应下,当下贾政、王夫人、贾兰等挪到宁府居住,余者一大家子扶老携幼,各自寻了下住处,惶惑不安地等待圣裁。
贾政又派人轮流在城门守着去接贾琏,只盼着贾琏早些回来,自己也算有个帮手。
千等万等,好容易听报说贾琏到了,还不及松一口气,那报信的却道:“二奶奶和薛姑娘也来了,和二爷一路呢。”
贾政一怔,旋即蹙眉道:“她们来作什么?”
那报信的低着头道:“听说是二奶奶想家,二爷就叫她趁着这时间回京看看了。”
贾政眉头皱得更紧了,又问:“她们现今人在哪?”若是黛玉回家,应当住到这边来才是。
报信的道:“说是先都去了薛家。”
贾政盘算了半晌,才道:“你去告诉太太,让她请姨太太到咱们家…”意识到家中惨状,立刻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