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永,蟠儿如今越发见好了,我一心只是担心你,想多见见你”,宝钗分明听薛蟠说无事,只因母亲说得这样凶险,毕竟放心不下,强打精神,收拾了东西,她虽轻易不得一见黛玉,私心里却总觉离她近些,也比在自家不知音讯的好,且在贾府之中,至少还能数日一见,要回了家,又不知何时能来了。她因此又拖了四五日,那一日趁着宝玉进来看黛玉,也厚着脸皮同他过去,宝玉知道她的意思,特地支开众人,自己在外间守着,宝钗方得以与黛玉单独相见,靠着床边一坐,还不及说话,那泪水已经如泉水般涌出,自觉失态,又赶紧拭了泪水,强笑道:“妈说不大好,叫我回去侍疾,我这两日就走了,你且在府中好好养着,等我回来。”
黛玉原不知此事,一听就立刻道:“好端端地,姨妈怎么了?你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若好还罢,若有万一,宝钗可是要守孝三年,两人这一分别,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了,思之恻然,要哭时候,却流不出泪,只捂着胸口。宝钗见她神态,慌忙道:“怎么了?”
黛玉道:“近来不知怎地,只是心酸气短,真正要哭的时候,却哭不出来。”也强自笑道:“我哭不出来,可如了你的意了罢?”
宝钗惊得脸色煞白,一手紧紧抓住她道:“这是从什么时候起的?我倒宁愿你哭出来!”
黛玉道:“也就是最近一月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多想,姨妈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多瞧瞧她,别和我似的,唉!”长叹一声,这回倒觉眼中湿润,刚要用手揉一揉,宝钗早俯身将她眼角细细一看,喜道:“可算是有眼泪了,你不知道,人的心事都是随着眼泪珠子出来的,若是有心事,却不哭出来,积得久了,就是肝郁,最是伤人。”又只不住地叹道:“我总以为你身子好些,就不至于得此症候了,谁知到底还是有此一劫。总是我耽误你。”
黛玉听了,难免多心,问一句:“你耽误我什么?”
宝钗叹道:“你三岁时候,有和尚来化你,说要你一辈子不见生人,不见哭声,从此便可以好了,是不是?”
黛玉道:“鬼神之事,向来玄虚,信或不信,不过图个心安罢了,真要按他那样说,也未必效验。”
宝钗道:“我记得前世那和尚也曾化过你,可惜被林姑父一口回绝,后来你遇见宝玉,果然是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得尽了,最后…哭也哭不出来。”
黛玉扯出一抹笑道:“这辈子我遇见你,倒没怎么哭。”
宝钗钉她一眼,黛玉被这一眼看得心虚,垂头坐起,作势要咳嗽,宝钗扶了她,轻轻抚着她背,一面道:“总是已经遇见,再无更改,我只盼着你自己珍重些,夜里纵睡不着,也在床上躺着,早上不要总赖着不动,也起身在屋子里走走,晨昏用些养生的粥点,按着方子喝药,那些悲春伤秋的句子,一概不要看,倒以宽体益气为务,才是上策。”
她天性里遇见黛玉,就是喜欢叮嘱,然而此刻黛玉正是心内不定之时,听在耳中,越发觉得两人相见无期,眼泪滚滚而下,兼觉心酸气促,捂着胸口只是咳嗽。
宝钗见她如此,怎么放心得下?外头宝玉催促了数次,依旧只是在里头扶着黛玉不放手。
等到王夫人和薛姨妈进了门,宝钗急忙要闪开时,手又被黛玉一把扯住。宝钗见黛玉面色凄凄,纵然有万般机变,也都化成水中月、镜中花,两手搂住她,眼中泪水虽不似黛玉那般多,却也长流不止。
王夫人闻得宝玉与宝钗同处一室,又将婆子们都赶出去,正是惊疑时候,恰好薛姨妈也在,两人就一路急匆匆过来,进来先见宝玉在外,并不与宝钗一处,便舒了一口气,待见宝玉神色慌张,不住向内示警,顿时又生出怀疑,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地进来,室内只见黛玉与宝钗两个相互依偎,不见他人,再细一看,两人神情亲密,面上都是悲戚之色,实在不大寻常。
王夫人与薛姨妈对视一眼,还是薛姨妈先开口道:“宝钗怎么又惹你妹妹哭了?她正是养病时候,你莫要折腾她。”
宝钗哽咽良久,才勉强道:“妈身子不好,怎么又出来了?心里还酸不酸?还咳嗽么?”
薛姨妈分明没有说心酸咳嗽的症状,听她问这一句,大是不解,口内含糊道:“见了你就好多了,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看宝玉一眼,宝玉一心只念着黛玉,望着她满面忧愁,再看宝钗,却是一点余光也没分给宝玉,反倒紧紧握住黛玉的手,而黛玉听宝钗问了那一句,眼中泪水越发流个不住——这情形看得王夫人蹙了眉头,沉着脸打发薛姨妈与宝钗道:“妹妹既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宝丫头好生陪你母亲,别总顾着外头。”
这话已是极重,宝钗略松了松手,黛玉慌忙又握紧她,宝钗的眼泪就又涌出来,站着只是不动。宝玉忙道:“宝姐姐不要担心,我在这里,你快同姨太太回去罢,隔几日,等颦儿病好了,再回来看我们也使得。”
宝钗这才狠心松手,待要走时,又回头看黛玉一眼,黛玉的眼泪渐渐地又不流了,低着头只是死死捏着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