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话好没道理,一时却又微微欢喜。她想,若是顾瑜也……想着想着,突然掐断了幻想。是她苛求了。
见到一个人好处,便指望顾瑜也那般好。见到一样好处,便指望顾瑜也对自己这般。总以为顾瑜是自己的爱人,便甚么都能理解自己,甚么都能原谅自己。所谓得陇望蜀,也不过如此。
既然爱了顾瑜,便要爱她的全部。这人多谋少断也罢,冷血无情也罢,她都是爱的。
她骤然冷下脸来:“大人逾距了。我身为顾瑜身边人,须得尽忠。”
高枞仍不放弃,说道:“夫待妇以恩,妇待夫以贞。我看你也不是迂腐之人,顾瑜待你如此,你竟还要给他尽什么忠么?”
何晏胸中思绪翻涌。
是我欠她的。是我该得的。我从未后悔。
话到嘴边过了一圈,最终却一字不言,只是冷着脸站起来,像要送客之意。
“您请。”
高枞一个不查,差点被何晏推出门外。他使了个千斤顶,才牢牢定住身子。这一交手,他顿时发现异常。对面女人的身子,比之当日,不是弱了一分半分。她身上斑斑点点看来吓人,但看衣衫破损程度,不该如此严重才是啊。
他冷着脸站住,拽着女人衣服就往床上拖。
“大人何意!”何晏急忙上手去拦。拉扯间何晏的外衣散落,露出雪白的中衣,染了血。
“我去向顾瑜要了你来!”高枞一手拽了何晏便走。
?
☆、应似飞鸿踏雪泥
? 门砰的一声开了,顾瑜站在门后。
“怜惜我这婢女的,便是高将军您么?”
何晏张口欲言,想想却又抛下。若是顾瑜问,自己当然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若她不问,又何必说了让人心烦。只是这神情,在顾瑜眼里便是承认了。
更兼高枞添油加醋一番:“顾同知也忒不容情!我便要带她走,你当如何!”
顾瑜方还满含愧疚,如今却是热血上涌:“好啊,你带!只要你能保得住她,尽可以带!”
高枞一听,也是来了火气:“区区一个婢子,何谈保得住,保不住!”
顾瑜冷冷道:“区区一个婢子?高将军,你未免太小瞧她……”说着说着,自己却卡在了半路上。
不能说。不能……为何不能?不知道,但不能说。
那不说?不说,如何不说?不说,何晏又算是哪个?
她挑选着说了实话。她说:“高将军,这个,不是我家婢子,是我至交好友,我请来做客的。”
高枞不信,一时忘情道:“好友?我可没听说,谁愿意为了自家的好友当街宽衣解带!顾同知,你舍不得区区美婢,也不必说这种谎话!”
顾瑜一时傻眼。若说何晏是自己的妻,又没有明媒正娶,“聘则为妻奔是妾”;若说何晏是自己的妾,那“妾通买卖”。
她根本想不到正当的理由拒绝,但又不得不拒绝。她冷漠的说不,然后抬手送客。
高枞哪里肯走,一是见着美人心痒,二是怕美人又受磋磨。然而这毕竟是顾府,僵持之下,他到晚才不甘不愿的回去,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求顾瑜千万别再苛待了何晏。
顾瑜当面敷衍几句,转头就黑了脸。
何晏是这么好。无论何时,都有人喜欢她。而自己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可想而知。
一直以为,“我给不了你幸福”云云,只是话本里穷酸公子说的穷酸话。而如今她突然很想哭。
她当面认真的问何晏:“何晏,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何晏垂头静静等着顾瑜的责备,没想到突如其来见了这么一句。她低了头思索,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出乎顾瑜所料。按照何晏给她讲过的那个故事,她本来以为会是什么“温柔可爱”“眉目清雅”之类的话。再不成,是“细致入微”这样的行为。然而这些都不是,那会是什么呢?
“为什么?”
何晏叹口气,对她说:“有什么办法呢?开始肯定是因为些什么的,可是爱上你之后,那些因为就忘了。后来,便只是爱你。再后来,便为了爱你而爱你。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顾瑜苦笑道:“然而我已不是你当初目中的那个人了。”
“当年的顾瑾瑜,温柔,腼腆,永远在笑,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她任劳任怨,她夫唱妇随。现在的顾瑜,哪一样都挨不上边。”
“我喜欢你,无关风月。”
“我不信。”
“顾瑜,求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如何……”何晏面上一片湿润,伸手一摸,竟是满脸的泪。那以为会永远坚定的信念堤坝,也被掘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或者,顾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爱上我?”
“我一直以为你会……因为你明明爱过……然而你的眼是冷的,你说出的话也是冷的。你从来就不信我,或者说,你从来就不愿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