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以为是也是种恩赐。
高速公路上的景致,看多了就会成为催眠剧。
握着方向盘的珣棕看了一眼副驾上已经昏昏欲睡的简浓,忙提高嗓子喊她,“喂喂你不要睡啊,要是传染给我了我们今天就得交代在这条路上了!”
简浓的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气声,直起腰来边打哈欠边含糊地答,“可是我真的很困啊。”
珣棕咬牙切齿,“我跟你一起起床的好嘛,难道我不困吗!还有啊,开车是个体力活你懂不懂啊?!就为了去K城参加你朋友的婚礼我出钱出人还要出劳动力,我这是脑残还是欠抽啊。”
简浓斜睨了她一眼,忽然语出惊人,“满腹牢骚对不?深感不公对不?也行啊,你有本事你不要讨媳妇儿。”
珣棕闻言一愣,继而笑得牙不见眼,“咦,谁是谁媳妇?”
简浓自知失言,立刻翻脸不认人,“啊?你说神马?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珣棕见惯了她这幅厚脸皮德行,也不追着她问,就在一旁笑得稀里哗啦。
调戏与反调戏一番之后,车里的迷糊虫就被赶跑了,珣棕笑够了,就去逗一直把脸对着车窗的简浓,“别再看了,这车窗就算是个糙汉子,被你一路如此深情地盯着,也早就该捂着脸羞涩的跑掉了。”
简浓哼了哼,倒是把头掰了过来,视线直视前方。珣棕开始转移注意力,“喂,你小时候,向往过什么样的婚礼?”
简浓想了想,答,“我没向往过。”
珣棕一脸不可置信,就要质疑的时候又听简浓说,“可能我妈妈为我想象过太多次了,想象的次数被用完,我倒一点念想也没有。”
珣棕沉默。
简浓开始认真的组织语言。口气听不出个人情绪,像是在陈述。
“怎么说呢。可能因着她这辈子没有当过新娘的缘故吧,又因为父母总是想在儿女身上践行他们未完成的梦想,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对儿女的生活指手画脚的父母,还美其名曰是{延续血脉}。”
“我一直很了解她在想什么,她没得到的那些,她就施压让我去争取。而最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全看运气,她却还是坚信她碰不到的好运气,我一定会碰到。”
“已经说不上她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恨她自己的人生。”
“外婆去世的时候,念念不忘的抓着她的手,跟她说,“我留给你的那个祖母绿戒指,你这辈子命苦用不上,就留给简浓吧”,我看到她流着泪,拼命地点头。”
“我猜想,即使她不敢跟我讲,她也一定无数次的希望,我能嫁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家,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将F城里所有认识我们母女的人都请来见证,好偿还她人生中那个极其悲苦的缺失。”
“哪怕那场婚礼令她倾家荡产她都会愿意。她要争那一口气。被闲言碎语的戳着脊梁骨,活在大半辈子的阴暗人生里仅剩下的一口气。”
“我明白她的苦楚,可是她不明白她强加给我的,亦是苦楚。从我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对婚礼莫名恐惧,别的女孩子都向往的那些洁白似公主的婚纱,我从不注目。”
简浓顿了顿,又补充到,“除却她的原因,我还有些别的念想。小时候喜欢某个卫视的当家女主持,从八卦杂志内看到她在某段三角关系中杀出重围,一举夺得金龟婿。”
“年幼的我还不能消化这些成人世界的争斗,就又接连看到报道,说她趾高气昂的办了一场全城瞩目的豪华婚礼,婚车和酒宴就够人瞠目结舌。附上一张她身披白纱的照片,不晓得多么风光耀眼。”
“可惜,没过多久,又看到耸人听闻的标题。所谓的金龟婿是镀金的,所谓的倾城之恋也不过是个笑话。他们迅速地离婚了,留下满纸荒唐的八卦。”
“那一刻我又想起她身着白纱美艳夺目的照片,只觉得她脸颊上那几抹红晕,像是被谁狠狠扇过耳光,狰狞可怕。那场盛大的婚礼的沸反盈天,不过像是夏末开的烂熟通透的荼蘼一样。”
“人类老觉得婚礼和结婚照是至高幸福的见证,从没想过也有会成为可悲至极的把柄。”
“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若是一定要留下回忆,我宁可跟爱人去走一趟安静的旅行,彼此牵手拥抱,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必暴露在酒店大厅的流行音乐和嘈杂的人声里。”
“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候只有两个人见证的话。假设有一天分开了,也只需要对方知道。”
“已经足够了。爱是如此私密的事,婚礼却不是。”
珣棕听着这些琐碎的断断续续的陈述。沉默半天只这样回答,“好的呀。我们今年都攒好半个月年假,你决定吧,我们去哪。”
简浓终于转脸看向她。眼底里只有不加掩饰的温柔。
比世界100大最美丽的地方还要美丽的是哪里呢。
简浓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又觉得这种思索实在无聊。
因着它存在于你生活的每一寸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