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在梦中期待过的一样。
如冰大约是知道,父亲也同自己一般,经历着彼此数十年的莫名的疏离。但愿这个拥抱,足够让他们彼此,同过往的那些浑然不知的晦暗岁月,温柔的道别。
太多时候我们失去爱,并非因为它不存在,而是因为我们不愿意主动伸手去环抱它。
F城的新站台是刚建的,高速发展的铁路通往这里,一个小小的站台,也变成了四条铁轨,就将无数的人迎来送往,四通八达,潮汐般回朔,又各奔前方。
因着正是节日正午,出行的人并不如回来的人那么多,花向通过站台里的同学,说没票也要进站。如冰觉得她固执的样子格外可爱,也没有阻拦,随着她鸭舌帽口罩墨镜全副武装怕被认出来,还执意要到站台上送她上车。
如冰的车还没到,对面却呼啸而来一辆车,发出刺耳刹车声之后,车厢打开,如冰看着下车的人潮汹涌,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回家心切的神情,不由得心生暖意。
年少的时候,梦想在天涯海角,恨不得走遍万水千山,踏平深山老林,才能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可岁月渐长,光阴无情,人,总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软弱,越来越恋家。散落在五湖四海,回趟家要飞行十几个小时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坐在一起,吃一顿热乎乎的团圆饭来的实在安心。
在外漂泊久了,心灵就会像浮萍上的花朵,逐步枯萎。
如冰以前老听人说“浮生若梦”,她少年时并不懂,遍寻依旧不得准确的解释,现如今,她渐渐懂了,却又觉得,所懂得的那般心绪,用不着她来说。
因为每个人,终有一天都会懂得。
她边想边和花向聊天,花向说起婚期已然平静,“睢鸫和你,有没有定下婚期?”
如冰摇头,“尚且没有。”花向点点头,隔着淡褐色的墨镜,依旧可以看到她的眼神游向远方,忽然又说,“姐,如果你毫无隐瞒,如果你已经认定,那我祝福你们。早点跟睢鸫商量,定下时间就通知我。”
如冰眯起眼,凝视花向真诚的面孔。她的这个妹妹啊,从来,都如此的坦白和不加掩饰。她伸手帮她整了整露在帽檐外面的被风吹乱的头发,“好。”
如冰帮花向理好头发,听见对面的那辆车呼啸着往下一个远方继续开走了。隔壁站台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却除了。
如冰怔住。
除了一个穿着藏青色大衣,隔着一条铁轨和数十米的距离,正静静凝视着她和花向的人。
这时火车的声响越来越近,如冰知道,她的那辆车来了。和她对视的人扭过头看了一眼飞奔着靠近彼此的那辆列车,趁着最后的几秒钟,伸出手臂,对她挥挥手。
一辆正点到站的列车突兀而粗鲁的冲入她们之间的空隙,铁轨和车轮的撞击声就硬生生隔断了如冰就要脱口而出的呼喊。
这一幕场景,关于送别,那样妥帖的重合。一致却又不一致的,生生逼出了如冰的回忆。
这一刻,如冰想叫火车退回去,人群都散开,她要跳进铁轨再爬上对面的站台,她要奔到那个人的面前,好让自己看清,她眼底的那番似乎在波动的水纹,究竟是不是真的。
刹车和金属摩擦的声响在嘶吼,如冰觉得喉咙很痛,好像嘶吼的是她自己。回忆的声音太响,响彻云霄。
那一年的场景,原来重新再见一遍,竟是那样痛。这么久了,如冰一直在告诫自己,她真的不能再被带进回忆里了。
回忆是个可怕巨大的沼泽,越挣扎越让人沉溺。它不是不会痛,不会痒,它无时无刻不在心底撕扯,把胸膛剖开也取不走。如冰该拿它怎么办。
花向感受到如冰忽然静止,列车已经稳稳的停在她们面前。她不解的推推如冰,“姐?”如冰不动,她便下了重手,“姐,你该上车了。”
如冰眼神空洞的看了看她,花向满心狐疑,只看着她转身上车,挤入人群。花向不知道她坐几排几号,顺着这一侧找了一圈,并没看到如冰,叹了口气,便往回走。
她并不知道,如冰一上车,就冲到了车那侧的窗口,寻找刚刚的那个人。只可惜,她只看见了空荡荡的站台。什么都没有剩下。
如冰颓然的闭上眼,她想起她离开F城的那一年,只有零星的几个同学来送她。前一夜的发生了许多不可弥补和扭转的事,如冰无法向同学们解释,为什么花向和简浓没有来。
她感觉自己被掏空,机械的和他们一个个拥抱,道别,强撑的笑意在上车之后变消失无踪,她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把自己藏在同学们寻找的目光之外。心底在隐隐的犯痛,胃疼的感觉伴随着头痛充斥着她的神经,她用力闭了闭眼,忍住不适,再睁开眼的时候,竟发现简浓站在她的车窗外,正仰头看着她。
她那不可置信的惊诧和满腹的委屈全都落在简浓眼里,如冰清晰的看到了简浓眼里的,那个惊慌失措茫然疲惫的自己。火车开始启动,如冰感受到起步时的轻微震颤,她知道她时间不多,她应该趁着最后的这几秒,跟简浓说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