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被岁月反复冲刷洗涤,沉积下来的答案,就会异常偏颇和固执。
大概是因为,我不够招人欢喜。那么,我一定要比她,更加招人喜欢。如果花向优秀,我便要比她更优秀。如果花向乖巧,我便比她更乖巧。始终不将这种内心翻涌的念头透露出来,只是在任何人面前,以一个姐姐的身份,表现得尤其宽容,用无微不至的,毫不掩饰的温柔待她。
相比去急切的填补过往的空白和缺失,如冰显得更加重视未来的维系。
为何不开口询问?为何不开口索要?呵。
如冰很小的时候听过这样一句话。“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如冰从未企图过向父亲争取到同花向一般,平等丰盛的宠爱,她从不相信她能得到。
是故,她只能向他索要歉疚。
她天生早慧。她明白爱是会变质的,是会转向的,是会消褪的,很多时候不足以维系人与人之间的任何一种感情,但是歉疚,会跟随一段感情直到它步入坟墓。因为它半遮半掩,因为它不曾被彻底得到,因为它恒久的令人心悸,因为它沾染的回忆在骚动。
如冰感觉她在这种关系中无师自通。
某个冬夜她和花向同染重感冒,她忍住难耐的头痛对父亲说,“你带花向去医院吧,我吃完药去睡一觉。”深夜,当父亲带着挂完点滴的花向回家时,竟又见到如冰穿着厚重的棉衣,正在厨房里给花向熬粥。
男子那一刻的心情可想而知,只是因着不够亲近无法直接表达那番震动。他赶紧安排好已经趴在她肩膀上熟睡的花向,然后站到小小穿成球一样的如冰身边,静静的和他的大女儿守着那锅粥。在厨房间里缭绕的蒸腾雾气里,谁都没有说话。
冰冷的锅盖沉默不语,一如他们。
如冰总是会回想起那一刻,水蒸气似乎搅和了她细胞中叫嚣的病毒一起,丝丝缕缕的分割着她,她感觉到疼痛是最好最温柔的借口,可以掩盖住她忽然泪流满面的念头。男子慌张的问她,如冰,你怎么了。如冰只是用咳得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头有点疼。
从善如流的听了父亲的话,躺在了床上。男子关上门的那瞬间,却没听到如冰死死咬住下唇,依旧不慎泄落出口的一声剧烈的呜咽。
如冰后来想起,总觉得当时的自己,还是心怀期待的。虽然怀着“恶意”,却还是发自内心的想用这些“伪装”争取到一些“真实”的感情。
她还是期待父亲能抱着她在雪夜里赶往医院,期待着她伏在他宽阔的背上驼回家里,期待父亲能被她感动到,送她一个短暂的珍贵拥抱。她所求不多,他并非不爱,却终究因为灰尘藏满时空的每寸肌理,她注定,没有办法成为那个,被选择着留下,被爱护着长大,被永远置于最重要位置的花向。这像是注定了的事情,注定了在十年前,自己就该被流放。
她终于认清现实。世事的不可逆转,时光的不可倒流,感情不可弥补的疏离裂缝。她明明早就看清一切,却始终怀抱着无法实现的期许,她看清了这个外强中干的,执迷不悔的自己,她也许怨恨父亲,也许怨恨花向,也许怨恨命运,但那一刻最怨恨的,不过是自取其辱的自己。
如冰无法忘记那个冬夜,和第二天的灿烂阳光里,飘荡着的一条被泪浸泡过的枕巾。
如果你不能永远爱我,那我便要你记得,你永远亏欠我。
纯真最适合被用来隐藏心机,这是年少的特权。
会看着男子挑好的两条围巾里,刻意说“花向喜欢粉色”选择另一条蓝色,却对粉色投去欢喜和渴望的眼神。会在一根草莓棒棒糖面前咽咽口水,然后递给花向,还帮她贴心的撕开包装。会递给父亲满分的成绩单,却在外人面前骄傲地说,“花向这次又是全年纪第一呢。”会微笑的看着花向在沙发上扒着男子的肩膀胡闹撒娇,乖乖坐在一边却带上那些怅惘的神色。而这些细致末梢的情绪,偏偏能自然又刻意的展露在除却花向的每一个人的眼光里,尤其是父亲。她用她隐忍到异常的乖巧,和年纪极不相称的忍让,对花向无微不至的关怀,配上她微笑时天真又刻意抹上淡淡哀戚的面孔,来赚取大片的同情,认可,和歉疚。
听起来像是笑话,如冰似乎天生就具备了这种能力。
不要小觑人类在情感和关系里所投入的心力和资本,因着这是他们生存所必须的东西,而为了赚取这些必需品,任何手段都几乎是本能。
用不间断的付出和退让,用藏不住的渴求和失落,来诉说我所失去的有多沉重,来证明我所爱的有多繁重,来收获你们无时无刻都在跳跃和提醒的,对我的歉疚之心。
这才是我能在你们之中,存活下去的途径。
如冰一直安稳的牵扯着这种途径,直到她打开门,看见花向和简浓同时出现在门口。
简浓见她便笑,“如冰,你当真没骗我,你妹妹可真比你说的还好看呢。”花向伸手捂嘴,“姐,这人可逗了。她是你同学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如冰一时晃神。简浓笑答,“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