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呢?”
那声音顿了一顿,只当是在问它,说道:“好像……叫不醒了诶。”
少女吃了一惊,浅离脸色沉了下来,盯着她再问了一遍:“素宵呢?”
少女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一时不敢看浅离的眼睛,嗫嚅着道:“我……我去把她带来。”说着便化作流光而去。
浅离欲要追去,却忘了自己没了仙法,无奈只能原地等待,心里却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一向是冷静的,然而此刻心神却有些微微的乱了。但正在此时,她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是那歌声的主人在呼唤她。没有言语,没有声音,是直接对她灵魂的呼唤。默诵了一遍清心宁神咒,她继续仔细感受着那种呼唤,就在她的脚下。
她低头望着脚下虚浮的黑暗,一道裂口缓缓在她面前打开,通向幽暗的地底深处。显然那引她来此的歌声并不是出自于那个月宫小仙娥,而是这地下的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是至少有一点她已经明白:是同类。她听到的歌声其实并不是歌声,而是作为妖的同类之间能够相互吸引的讯息。
按理来说,已经成仙的浅离,脱离了肉身,其实不再是妖。然而她如今一则失去了仙身,二则七情已动,一点凡尘根性复又种于魂魄之中,便难逃根性中所带之本能,况且这召唤恰恰是针对她而来,她一时不防,便不由自主被引来了。
她隐约有种预感,今天发生的事情,必然要在此处做个了结。既有了如此判断,她便不再犹疑,从那裂口之中飘然而入,向地底黑暗中落去。
茫茫黑暗,无边无际,她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唯有一些模糊的画面自识海之中一一飞速而过,她凝神去看,渐渐地看懂,那是白绒玉兔一族自天地初开后诞生、繁衍的历史,换句话说,她在看自己这一族有史以来的族谱史记。
浅离有些茫然了。简洁的历史转瞬即过,她好象看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懂。接着无尽的黑暗已有了尽头。
眼前是一片皎洁的月光,不知从何而来,只见月光洒满了一处高台,玉质一般光润的高台中央,有一个浅浅地坑,坑里卧着一只雪白的玉兔,沉睡正酣。
一股强烈的亲切感袭来,浅离情不自禁地落在高台上,去看那小兔子。她从来不知道世上有一只与自己灵魂呼应如此强烈的小兔子,它是谁?是自己的血脉亲族?她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看看玉兔,又望望面前一面白玉为镜的镜石。
镜石中映出的不是人形的少女,却是一只雪白的玉兔,仿佛就是她从前未化形时的样子。她觉得越发茫然了。
然而转瞬之间镜中忽然多了一个人。不再只有一只玉兔,多了一个抱着玉兔的绝美仙子,衣裙飘曵,髻鬟峨峨。仙子的眼神凝注在怀中玉兔的身上,眼眸中有些微怅惘。
浅离吃了一惊,唤了一声:“主人?”
镜中的嫦娥仙子却仿佛并没有听到,犹自轻抚着怀中玉兔,良久,微微一声叹息。
浅离皱眉,明白镜中只是主人的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留有主人和自己的影像,但这影像并非凝滞不动的,而是记录了一段什么。
镜中伏在嫦娥怀中的玉兔显然正懒懒地睡着,嫦娥仙子看起来便似在喃喃自语,“世事变幻难测,神仙亦难逃其数。我虽推测出日后你将要离开我,却终究不知是为何离去。罢了,即便是知道了,我亦难阻天命。小玉魄,若你有一日来此见到我,必是应了劫难,魂魄飘荡。我知你有此一劫,用你的精血配合月魄精华,为你留此一具肉身,大约能解你一时之急。”
浅离听到此,心中震惊,且又百感交集,轻唤了一声“主人”。嫦娥又道:“我虽不知你将来因何离去,但是,那总归是你自己的选择。然而倘若是你我之间有何误会,还望你念及昔日情分,与我分说清楚;倘若是你我被迫分离失散,你得回肉身之时,可与我神识一霎相通,你便唤我来此寻你;倘若你不耐广寒寂寞,想要游历世间,那无论你何时想要回来,我都在月宫等你。”
她顿了一顿,方继续道:“倘若你得遇心意相许之伴,那么……唯愿你俩情意深长,可得地老天荒。”
她微微地叹息一声,脸上终是露出一抹温柔笑容,道:“世间缘份难得,想来日后纵然没有了你,这一段相伴日子,也足慰广寒清寂了。”
镜中影像渐渐淡去,消失,浅离伸手轻抚镜面,默然良久。她从来不知道,主人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推算出她有一日将要离开月宫。但是即便如此,主人依然尽心尽力地为她着想,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还在此为她留下后路。回想之前种种,或许主人也在很早的时候,就猜测到素宵便是带她离开的那个人,然而只要她喜欢,她愿意,主人便也尽心尽力地为她牵线搭桥,成全她这段感情。
她想起方才被花香所迷时,迷境中幻化的主人问她自己待她如何,她说:主人待我,如慈母爱子。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主人便尽力成全,又怎会质问为何要弃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