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早饭,快来吃饭吧。”她说着,放开了他。
邵玄沉默了一会儿,半饷摊开双手直视道:“我的全部。”
“…少年人,”那人叹息道:“不要这麽决绝,你以後会後悔的。”
“母亲。”他站在门边唤了一声,母亲一听见声音,便回过头来。
“那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颜十二“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麽,今日的风景总给他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好像从垂死病榻中迎来了新生,连呼吸时的隐隐作痛都一扫而空,沁凉的空气进入到肺里,他只觉得无比舒畅。
邵玄跟着仙人回到了山中小屋,仙人摸着黑走到桌边,点上烛火,屋子里陡然亮了起来,这一举动似乎把嗖嗖寒意顺带也给驱走了,暖黄的色块照应在颜十二脸上,让邵玄不油生出这人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活过来了的错觉。
“——你会害了他的。”他说,余音久久回荡在屋内,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觉得…我好像好了。”他声音低低的说。
“这个嘛…我看你面相姣好,福泽深厚,大约六十几年吧。”那人神神叨叨的晃了晃指头,“不如分一半给他——三十年,如何?”
“嗯。”颜十二摸了摸胸膛,“这里,不痛了。”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不停的亲吻他,动作间甚至透露出一丝激动的意味,彷佛遇到了什麽令人无比喜悦的事情。
这话一出颜十二的心又沉沉的落了下来,他提着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嘴里含糊道:“好啊。”
“五年?”那人挑了挑眉毛。
邵玄定定地看着他:“是。”
母亲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的锅铲,两三步走过来,亲了亲颜十二的额头。
难道邵玄说得竟然是真的,山中的仙人将他的病给治好了?可邵玄怎麽可能背着他上山给他治病?他没弄死自己就算不错了。
“行,那我就直说吧,”那人低头百无聊赖的摸了摸自己的指关节:“你愿意付出多少换他的一条命?”
“宝贝儿。”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温声说道:“睡得好吗?”
“不过是想到个故人罢了。”
屋外风声呼啸着打在门上,火光映衬在邵玄的侧颊,少年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彷佛那股定立在瞳孔中的烈火永远也不会熄灭一般,那人看着少年这样炙烈又疯狂的眼神,像是回想到了什麽,不禁就苦笑了一声。
黑色的带子隐没在头发之间,颜十二下了床推开门,赫然见到母亲已经醒了,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煮早饭,颜十二心里有些暖暖的,人没有了病痛的折磨,感情自然就变得有些丰沛起来。
邵玄微微垂下眼,嘴唇轻啓:“我还能再活多久?”
“不,”邵玄说着,声音低沉却清晰无比:“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绝不後悔。”
颜十二在自家老宅的榻上醒来,他搂了搂被子,坐起身,窗外依旧是一片白茫茫,老树的枝桠上结满了霜雪,不堪重负被硬生生给压弯了腰。
“你很喜欢他,是不是?”那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五十年。”邵玄说。
“不,”邵玄摇了摇头,抬手比了个数——
母亲貌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她认真的将鸡蛋倒入盘中,转身端到木桌上:“吃吧,今日状态不错,想不想去上学?”
“——呦,”那人咯咯笑了起来,“富贵人家多生情塚,你家挺有钱的吧?”
颜十二背着小书袋,临到门口,母亲拍了拍他的肩:“去学校多交点朋友,别老是记挂在我身上了,你还年轻,应该到处去玩才是。”
“不用了,”邵玄的眼神有些发散:“我父母…他们有很多孩子。”
“你会害了他的…”
母亲微微一笑。
听着这话颜十二有些好笑,他还年轻,但这些年病着病着也就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事儿,每每发病就是在生死线上反覆横跳,折磨得他死去活来,
“你确定?”那人终於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这样你就只剩十年可活了,就算你不惜自己的命,至少也替自己的父母想想呗?”
他低头摸了摸手掌心,昨日的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以至於一时间让他有些恍惚。他微愣了一下,听见自己平缓的呼吸声,这才猛地惊觉:自己的肺居然不再疼了。
今日他运气不错,至少没有被自己给咳醒,这实属难得。
想到这里颜十二自嘲的笑了,撩起散落在肩上的青丝,拽过床头的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
天色渐暗,山下桥城的灯火明明灭灭,连着漫天飞絮构成一幅绝美的画。
“唔…”那人磨裟着下巴,思索了很久,良久拍案而起,笑眯眯地道:“算了,不要你的钱,要你的命好了。”他摸出一张黄色纸符,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以命换命,少年,你愿意换自己多少岁月给他?”
邵玄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