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缘分很足,竟然在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前后遇见三次。
她会记得跟她朝夕相处的人,而对于人生的过客,包括她未曾表达的爱意和深切的苛求,蒋言灵将一无所知。她的人生会很精彩,与其强行留下自己的足迹,不如做个陪同客,静静地观赏足矣。
“蒋言灵,我会回来的。”冬箐说。
只是能不能再遇见,还要听天注定了。
她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不要埋怨你的父母,你是不是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如何要求他们向你解释?”
“嗯……”
“不要对未知抱有恐惧,你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也要试着接纳生活中的不同。你看,你一开始对程施的不信任,后来还不是和她成为了朋友?”
“还有嘉怡和真心,就算她们与你分离,万般不舍,也要接受分离是生活的常态。总有一天你的外婆会离开你,甚至爸爸妈妈也会离开你,那时候你便不会记得,今时今日我的离开了。”
冬箐并不知道,蒋言灵的不安还来自嘉怡可能的病症。她以为无常仅是源于新人的加入和旧人的分别,造成生活的不安。蒋言灵的急喘渐渐平息,她说:“那如果生活不好了?该怎么办呢?”
“若难过要试着学会和师长倾吐,还有你的好朋友,”冬箐捧着她的脸,“不要越长大越胆小,你还记得圣诞节我们聊天的场景吗?你才小学六年级,就敢和大学生搭话了,在我看来,你比找了男朋友的真心和嘉怡要成熟多了。”
“我现在也比较成熟啊……”蒋言灵小声反驳。
冬箐微笑着说:“成熟不是口头说说,要懂得给人发言的机会,控制情绪,而不是一遇事就找姐姐哭鼻子啊,不要逃避,而要解决问题。”
蒋言灵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了,我会跟外婆说明,然后跟他们谈谈。”
她脸上还挂着一个鼻涕泡,双眼通红,像个兔子。冬箐将她拉回家,让她留在客厅里,她并不想让蒋言灵看到卧室里一个个打包的牛皮纸箱,免得又勾起她离别的哀思。
冬箐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点剩余的瘦肉和几样青菜,她退出来问蒋言灵要不要吃宵夜,毕竟哭累了体能消耗大。
她在厨房里做炒面,蒋言灵蹲坐在地看电视。翻来覆去都是评讲时事和财经的频道,那时候的电视节目还不如广播来得流行,她倍感无聊,冲进厨房问:“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冬箐忙的热火朝天,答:“好啊,你想看什么?”
原本说想看看新电影,忽然令她想到那次看里昂的时候,冬箐欲哭未哭的侧脸,她鬼使神差地说:“看里昂吧,上次看的时候我没看懂,光顾着吃冰了。”
冬箐忙碌地双手停顿了,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她情绪波动很大,恐怕连蒋言灵也看出来了。
她爽快的说:“好啊,你先把那张碟找出来,出去我们边吃边看。”
蒋言灵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镜头的起始是城市的街区,然后切换到烟雾缭绕的赌桌。白发男人拿出一张黑人的照片,和看似瞎子的里昂在聊着杀人的生意。
冬箐端着热气腾腾的炒面出来时,镜头刚好切换到玛蒂尔达坐在铁艺雕花的走廊上发呆的情景。看到这个女孩,冬箐仿佛心有感触,她坐在蒋言灵身边,递给她一把捞面的叉子。
与上次一样,两人对着一盘美食大快朵颐。
可蒋言灵似乎明白了玛蒂尔达的伤心,不仅仅是因为年幼。
玛蒂尔达在抽烟,她脸上有伤,里昂问她为什么,她却撒谎了。里昂走后,她让他向父亲隐瞒自己抽烟的事实,还有躲避那枯燥的一大家子。
后来里昂去影院看电影,有个穿着溜冰鞋的男人边高唱边前行。
蒋言灵问冬箐:“这个男的在唱什么。”
冬箐说:“爱让我用另一种方式,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她捣了一勺面喂给蒋言灵,蒋言灵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里昂回到公寓,在楼道里看见擦鼻血的玛蒂尔达,他友善地递过纸巾,玛蒂尔达问他:“生活是否永远如此艰辛,还是仅仅是因为童年?”
冬箐翻译了这句话,却在蒋言灵心里炸开了花火。
“里昂怎么回答?”蒋言灵问她。
“里昂说,always like this,总是如此。”
蒋言灵沉默了,这或许并不是适合于儿童的电影。
仿佛是二人间的缘分,在玛蒂尔达外出买牛奶的时候,躲过了那场屠杀。她成为家族唯一幸存的人,机缘巧遇与里昂展开了浪迹天涯的旅程。
蒋言灵不大尊重电影漫长的叙述,她的注意力在于,碗里的最后一口炒面。
冬箐看到她的灼灼目光,问她:“你想吃?”
她奋力点头,像个傻小孩。
冬箐叉起那口炒面,却怎么也卷不完漫长的面丝。她悲哀地说:“可是我也想吃,怎么办呢?”
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