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是冷冰冰的。
她心底突然浮起了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神色莫辩,脸色微红,末了又呸呸了几声,许是人家姐妹情深也说不一定呢。
夜风微凉,月朗星稀,夙命负手静静立在廊下,长身玉立,额前发丝垂落下来掩映了眉间朱砂,她仰头看着一轮明月洒清辉,恍惚之间竟然映出了那人的脸。
身后有破风声袭来,夙命微微转身,眼底有寒芒一闪而过。
“楼主”黑衣人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神色谦恭。
“从今日起不语楼与恶人谷不死不休”
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黑衣人一怔,随即又深深俯下身,“是”
不语楼在江湖人中神秘的面纱终究要揭开了,也许会遍地仇家,但谁若伤她一分,她便加倍奉还。
“师兄,师傅都飞鸽传书催我们了,若是还不上路恐怕就赶不上武林大会了!”苏若影手里捏着一只浑身雪白的信鸽,将取下的竹筒递给他。
顾城皱起眉,看了半晌又将竹筒放下,“可是桑姑娘还未醒……”
“她都昏迷半个多月了,天知道什么时候醒?!也许再也醒不过来呢,大夫也说了……”
“若影!”顾城冷冷喝住她,“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叫再也醒不过来,桑姑娘因为我们而受伤此时抛下她们就走,有违江湖道义!”
“怕不是什么江湖道义吧,而是……”
“啪——”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了她脸上,阻止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她怔怔看着顾城,眼眶泛红,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若影……”顾城站起身想要追出去脚步却如同生了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妹的若影,他居然打了她。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头一次生出了无措的感觉,竟然有些害怕若影说出那剩下的话。
最初只是觉得那女子温和淡雅,楚楚动人,生了亲近之心,而现在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夙命每日用内力替她疗伤,洗筋伐髓,修补经脉,桑榆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只是依旧没有醒的迹象,阖紧了双目,似是进入了沉沉梦乡。
她的掌心不再温暖而是变得跟自己一样温凉,夙命低垂了眉目,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
大夫说一是她身子底虚伤的太重所以还未醒,二是自己不愿醒,为什么不愿意睁眼看看我?
忽然就有尖锐的疼痛攫住了心脏,夙命抿起唇,握住她掌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梦境和现实重叠起来,满天火光,木屑纷飞,所有人都在炼狱中沉沦,黑衣人手起刀落间毫不留情,血水不停顺着剑尖滚落下来,眼看着那剑到了自己眼前。
奶娘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了那人的腿,于是滚落到自己面前的就不是剑而是朝夕相处奶娘的首级。
年幼的孩子紧紧捂住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小心翼翼地抬眸只看见一双杀气凛冽的眸子,亮若繁星渐渐与那人重叠一致。
“不……不要……夙命……不要杀……”
怀中女子忽然激动起来,泪流满面,皱紧了眉头,惊惧不已。
夙命一怔,伸出为她拭泪的手就停在了半空,她说不要杀……
桑榆猛地睁眼,剧烈咳嗽起来,夙命回过神来想替她顺气,那人却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没有焦距,神色却惊惶不已。
“是我……”夙命收回手,眼底有沉痛。
竟是下意识地在躲避她……
桑榆闻声看向她,眼神渐渐迷茫起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
夙命从桌上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吹凉后送到她唇边。
桑榆低头抿了两口就不愿再喝,微微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夙命也没再强求,为她掖了掖被角,“我去看看药煎好了么”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消瘦高挑,桑榆却渐渐红了眼眶,眼泪悄无声息地泅湿了光滑被衾。
最后一场雪落下,天气逐渐回暖,万物复苏,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是她和夙命之间的冰雪还未消融,依然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可是终究回不到过去的亲密。
桑榆的伤渐渐好起来,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赶路。
苏若影倒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每日憋闷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整个人都焉了一大截。
顾城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开来,含笑道:“也好,那桑姑娘先打点行装,我们明日出发”
言语中竟是亲近了许多。
夙命抿唇,终是没说什么。
人人都道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到扬州那一日正是桃李正艳的三月天,细雨纷纷沾湿了花瓣含苞吐蕊,微微一颤便有雨露滴落在了掌心。
桑榆垂眸浅笑,和衣折下了一枝桃花,顾城蓦地想起了那下半阙词。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