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光寺不算大,香火却挺好,里面只有一个老方丈,带着一群小和尚。小和尚长大了就去云游了,老方丈再下山去收一些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亦或是家里困难养不起的孩子,这件事他重复做了几十年了。
老方丈这是大功绩,救了不知多少生命,山下的人说他是哪位罗汉转世,奉佛祖之命来普渡众生。久而久之悬光寺的名声就传来出去,众人捐钱把原来有些破败的寺庙修缮了一下,夏沂听说了这事,亲自写了块牌匾送过去,又给佛像塑了金身,那以后悬光寺更是名声大噪。
夏初逢说莫凉一整日待在宫里不免闷得慌,也不管她老大不情愿,硬是把人带去了悬光寺祈福。寺庙建在半山腰,中间要经过一片林子,林子过后就是老长的青石阶,一直到悬光寺门口。过了林子就要下轿步行,莫凉一腿脚不便,把夏初逢怨念了个没完,夏初逢扶着她,陪了一路的笑脸。
好不容易到了寺里,小和尚在大殿门口站成一排,双手合十诵经。莫凉一见这情景觉得新奇,又出于敬畏之心,倒是再没多说什么。人流涌动着,夏初逢把莫凉一护在身前,随便问了个小和尚方丈去了哪里。
“师父在后院禅房和一位女施主说话呢。”扫着落叶的小和尚把扫帚抱在怀里,笑呵呵的摸着光头,“您要有急事找他,小僧带您过去吧?”夏初逢瞧了莫凉一一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那就有劳小师父带路了。”小和尚把扫帚放在墙角靠着,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在前面领着路。
夏初逢并着莫凉一走在小和尚后面,彭危不远不近的跟着。绕过大殿,很快就到了后院,走到一间禅房门口,小和尚回头看夏初逢,“便是这里了,施主进去就行了,小僧这就回去扫地。”夏初逢道了谢,目送小和尚走远,吩咐彭危守在门口,拉着莫凉一进了禅房。
扫地的小和尚说无念方丈在和一位女施主说话,莫凉一没往深处想,更没想到那位女施主指的居然就是凌慕清。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便服,就像几年前初见那般的普通女儿家姿态,盘腿坐在蒲团上,听无念方丈和她讲着佛家那些晦涩难懂的经书铭文。
她看起来很认真,目光却闪烁着,无念此时也告了一段落,抬头正看到刚进门的两人。“阿弥陀佛。”无念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老衲见过太子殿下。”夏初逢走过去,笑道,“大师不必多礼。”又指着莫凉一,向他介绍说,“这便是初逢的妹妹。”
无念有些浑浊,却又分外平静安稳的眼睛扫了莫凉一一下,站起身向她微微颔首,“长夏公主,老衲有礼了。”莫凉一回了一礼,完全无视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凌慕清,“大师有礼。”
“初逢这次过来是想为妹妹祈福,讨个吉利。既然大师在为……凌姑娘讲经,我们便一并听一听吧。”夏初逢自觉找了个蒲团坐下,抬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看着莫凉一。莫凉一面无表情,把一块蒲团拿的远远的,不发一言的坐下了。
无念微微一笑,随手拿了一本经书,翻开一页慢悠悠的讲了起来。凌慕清偷偷去看莫凉一,见她神色平静,看着很认真的在听无念讲经,有些挫败的把目光收了回去。夏初逢给了她一个眼色,她勉强的挺起腰杆,装作很认真的听无念讲经。
没一会儿,彭危突然进来,说宫里来人请夏初逢回去处理事情。夏初逢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宫中有事,我得赶快回去了,阿嘉你便在这多等一等,哥哥忙完了便来接你。”莫凉一脸一黑,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忙完,她是第一次来悬光寺,人生地不熟的,他还真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凌慕清见时机成熟,转了转眼珠子,及时开口道,“左右我等会儿也要下山,夏兄若信得过我,便由我把公主送回宫中如何?”莫凉一本人还没发表意见,夏初逢已经笑嘻嘻的答应下来了,“信得过,信得过。那就有劳凌姑娘,我这宝贝妹妹,就交给你了,你若没保护好她,初逢可不轻饶你。”
像是生怕莫凉一反对,夏初逢拍拍她的肩说,“那哥哥就先回去了。”说完跟逃命似的,也没和无念好好道别,就与彭危急匆匆的走了。莫凉一冷着一张脸,也没多说什么,转眼看向无念,“大师请继续吧。”
无念微微一笑道,“我佛说,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莫凉一低头想了想,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凌慕清身上停了一下,却又很快离开。她抿着唇一笑,说,“佛家是讲究一个不着相吧。”
“法外皆无相,但那毕竟是佛。”无念微笑着,手里数着一串佛珠,“我们讲究苦修,如何苦?便是不着相了。可是万万人之间也不一定有一个成佛,人生在世,算不得苦修者,好歹都算苦行者了。”莫凉一皱眉,“那大师的意思呢?”
无念诵了声佛号,双眼微闭,声音轻而沉重,“随心,随缘,随性,随遇而安。人这一生难免后悔,最重要的却不是后悔,而是避免后悔。”他一把年纪了仍坐的端端正正,宝相庄严的不亚于延明,连僧鞋上的尘土,都好像在诉说着慈悲二字。
莫凉一想了好一会儿,才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