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竹椅上,摇着团扇去注视着河对岸那郁郁葱葱的青山。青山上有一面绝壁,壁高千仞孤立,光滑无可依靠,宛若大自然倾尽鬼斧神工之力打造的镜子。
“佳人失手镜初分,何日团圆再会君。”
云音摇扇低吟,哗啦一声响过,伽罗便从葡萄架上倒翻下来,一头青丝倒挂,摇摇晃晃的冲着云音做鬼脸,吐舌头:“酸也不酸?”
于是云音轻笑,半摇着团扇。她似是放松了心神,将那笔挺的脊背也卸了力道,软绵绵的靠着竹椅,眯起眼睛去看伽罗顽皮的样子,慢悠悠的低吟:“欲向高台对晓开,不知谁是孤光主。”
云音有清冷孤高,有慈悲低目,可也有轻媚流云之姿,恰如此时,恰如此景。伽罗静静的看她,翻身落到云音的身边,哑了嗓音说:“只要你开口,这天下一切,我都会让它认你为主的。”
这样的话让云音笑弯了眼,她抬着团扇轻轻的拍落在伽罗的头上,显得既亲昵,又宠溺:“你还是个孩子呢。”
又是孩子。
伽罗不高兴的转过了身子,每每她不开心时,便做出这副姿态。幼时云音也会哄着宠着,直将她逗弄开心了才罢。可年岁渐长,也不知是伽罗用的次数太多,还是云音原就是个天生性冷不喜麻烦的性子,渐渐的也就少了哄抱,任由着伽罗生闷气。
伽罗一个人气了一会儿,可对着云音,她又怎么舍得气太久。没过一会儿,便侧着头小心打量着身后。云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见着她斜着眼来瞅了,便将眼儿弯起,说道:“气过了?”
“哼!”伽罗将头一摆,又经不住扭头嘟嘴问“云音,你怎的不哄我了。”这话里委委屈屈,那双眼含烟带水,伽罗用手指扭着衣摆,控诉着。
云音一下一下的摇着扇,笑:“小伽罗不是说自己不是孩子了么?大人的话,悲欢离合便该自己学着去承受了。”
伽罗跺脚,一脸破罐子破摔的喊:“谁说我不是孩子,我就是孩子……我我……我现在是孩子!你就是要哄我!”
正如伽罗对云音的温柔总是没有办法,云音对伽罗小孩子脾气式的蛮横也同样没有办法。
云音叹息,张开了双手,将伽罗拥进了怀中,就像伽罗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伽罗的背。那低低软软的声音就像伽罗小时跑去人类的城镇里偷吃的缠丝糖,绕在她的耳间,缠在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是是是,我的小伽罗还是个孩子呢。”
伽罗用脸颊轻轻的蹭了下云音的衣服,然后将头埋进云音的臂弯里,让云音的香气包围自己。她紧紧的抓住了云音的袖子,像个不安的小动物,小小声说:“云音,你不许不理我的。”
“伽罗,你怎么那么可爱呢?”云音说,爱怜的用鼻尖蹭了下伽罗的头发。
还不都为了让你喜欢。伽罗在心里闷闷的想。她不求让云音像她喜欢云音那样喜欢自己。她只想让这样的日子过得慢点,慢点,再慢点,直到每一天都像这天那样,她能舒舒服服的窝在云音的怀里,闻着属于云音的气味,听着云音的声音。嗯,是的,就这样,伽罗就非常非常的满足了。
可是伽罗活了那么多年,虽然还是很不明白人类的想法,却也大概懂得,很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愿意,或者不愿意,就能维持下去的。十日的光阴在伽罗看来,简直就似一眨眼的时间,眨巴眨巴的,就那样过去了。
夜深时,云音坐在房檐上,伽罗就抱着双腿靠在她的身边。圆月渐渐升起,清辉洒满大地。云音的脊背立得笔直,她还是那样的白衣,腰上挂剑,背上负伞,还是那样似乎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只是偶尔的,一摊手,那演化万千的小世界就在手中徐徐展露出来。
“你在紧张什么呢?”伽罗从没见过这样的云音,或者说,她太过了解云音,问话时,似乎就问到了她的心底去。
云音没有回答,她将目光投注到了对面那光滑的岩壁上。此刻月色撩人,落在那岩壁上,就似乎那真的有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让月中的仙子顾影自怜。她默默的看着那面巨大的石壁,然后陡然将手掌一握,那小世界就如同水晶琉璃碎去,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点,朝着远方散去。
这是多好看的景色,那些光屑仿佛在天边搭起了一座光桥,在深蓝的天幕上银光闪烁。那些飞散的光点浮浮沉沉,终于慢慢稳定下来,连接着小院和那石壁。云音站起身子,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那光桥,低头看着伽罗问:“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就要走了。”
伽罗一跃而起,兴奋的看着眼前的光景,问道:“云音,你的小世界呢?是用它做的这光桥么?”
云音带笑点了点伽罗的鼻头,摇首笑道:“九亿数的善缘只换这么一个光桥,那未免太浪费了。”说话间,她将手掌一摊,只见其中花草馥郁,虫鸣鸟啼,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菩提树擎天而立,枝枝相次,叶叶相加,花色蓊郁,如天庄饰。比起十日前,如今更是光华流转,圣洁无铸。云音目光温柔的看着掌中世界,轻声道:“只是玩了一个小戏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