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叹了一声道:“对郡主,草民谢她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为她献计一策。”不等人发问又继续说:“郡主如今受制于余家,因余家公子似是有贵人相助,想动余家,若无正当且能一击就置其于死地的理由,那就不动为好。在下有一计,只是此计实施颇为繁复,若是他人执行我不放心,且计中关键人物与我熟识,我只愿能助郡主脱离余家,那时贱命再无牵挂,也可安心去也。”
对方良久不说话,最终,七俭听见一低沉女声从远处传来:“你且说说,如何信你。”“就当余家公子背后贵人为皇亲国戚,但若卷入勾结安南胡氏一族谋害陈氏王族的阴谋,您觉得陛下是会顾大局还是徇私情?”“你是说,陈氏一族还有后?”“有。且就在大明边境。”两人这些对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从沐王府里得知的消息告诉七俭,当今皇帝对于大越国时不时侵扰大明边境十分烦忧,若能借陈氏后裔对付如今的胡氏一族,自然是名正方顺而又省兵省钱少时节力的上策。常宁公主一直得当今皇帝喜爱,自然有她的独到之处,在面对帝国利益与儿女私情时,她能明白哪点更重要。
“那你就先报完此恩,做得好,论功行赏,做得不好,照旧上路。”——得到这句答复,七俭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力一样浑身无力,全身都被冷汗濡湿。只是她原本就趴着,此时看不出她的狼狈。终于,是从这位公主手中抢回了自个的命。
肆伍回
驸马都尉沐昕受命暗中督查从江南、山西乃至全国迁民至北平之事,他说要带着常宁公主回原北平燕王府的消息传到沐海棠耳中,沐海棠当即明白,她四叔在用一种中庸温和的方式来平衡对待她与常宁公主之间的差异。一边是他的爱妻,一边是他从小心疼的侄女,他希望双方都好。当然,能平衡这两人之间的暗涌,最得益的人也是他。
让沐海棠始料未及的是她才看完四叔的信,公主府就来人了,说请她收拾行装随公主北上。说没预料,其实也能猜得一二,费了那般力气要分开她和七俭,哪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三月早晨的日头舒服得很,沐海棠却站在院里冷汗直流。
“这位大人,烦请回禀公主,我儿亡父祭日临近,不日她将陪同我前往江宁观音山拜祭她父亲,还望公主体恤。”沐李氏说的也是实情,沐海棠父亲的祭日确实就不在久之后,而这个时间不够陪公主北上南下的走一遭。因牵涉沐家第一任黔国公之事,就算顾着沐昕的面,公主也不会强行带人。等侍卫一走,沐海棠感激的冲母亲鞠躬,什么也没说,她相信母亲懂她此时想说什么。
二喜拿了小紫檀盒,从中摆出指甲刀、发剔、穵耳、镊子等物件,待那人躺好,又见楚云舒将那人洗好的头发顺着长长的竹垫摊开晒着,这才坐了过去伺候:“爷,奴婢手重了你可得说话。”七俭嗯了一声,也不再说其他话,似是没力道一般。这遭罪遭得可谓时间长,头上爬满了头虱,楚大夫用驱虫药给洗了好几遍才算干净,指甲也长得长,里边还都是污垢。这些其实不算什么,好歹是没动刑不是么,皮肉之苦免了,也算得一大幸。
二喜给她剪指甲时,楚云舒拿发剔给她把头发修整齐,听得二喜叹了一声,于是问:“心疼你家主子爷归心疼,可别老在她面前叹气,刚回来,该喜庆。”“楚大夫,我是忍不住心疼我家七爷,想当初我们一家人在成都府过着好好的日子,那花月郡主一来……”——话音刚到这,花月郡主来了。
七俭是真累,这会太阳一暖就睡得香,全然不知自个身边换了人,醒来只觉手指被人拿捏得舒服,轻哼了一声:“递杯茶给我。”说完才睁眼,看清是沐海棠,瞬间的反应竟是想把手抽出来,但没得逞。
或许真觉不妥,七俭坐得端正的坐起来,被阳光晒得差不多干的头发也剔得齐整,随手挽了发髻扎起,这才向沐海棠施礼:“郡主,多日不见。”沐海棠不知该怎么面对此时的七俭,只得放下指甲刀笑得摇头:“你是该怪我。”
仿佛被什么事给想得愣住,七俭目光空洞的对着沐海棠看了好一会才哦的一声回神:“说哪里话,你已尽力,我这不是完好如初的坐在你面前么。”刚才那一目空洞的目光让沐海棠心惊,七俭像是真一时想不起什么事一般陷入茫然,是想不起她们曾经一起经历过什么?那未免也太诡异。于是避了话题,问她晚上想吃些什么,本以为从牢里出来会想吃些山珍海味打牙祭,却没成想她在这上面毫无要求,只说都好。
每日三餐准时,午饭后小憩,晚饭后去商号溜达一圈,晚间在书房看书算账写字,规律得很。但沐海棠知道这不对劲,七俭不和她交流,甚至是刻意避着她。原本以为这是在赌气,可越往后越发现不对劲,七俭是真心怕她。
月上柳梢头,沐海棠一人坐在院里散步,初春的夜还冷,她裹着裘衣,远远的看去似是山中精神来闹凡尘了。楚云舒也为这月下美人的颜资惊叹,好半晌才提着茶壶过去,把虎皮垫在石凳上,这才招呼心思深沉的人:“郡主,在下煮了壶七爷最近进的新品茶,来尝尝。”
见沐海棠喝茶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