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包布里有块绸帕绣有沈字,恰好管事先生也姓沈,这倒似是天赐的缘分。取名之时,特地求教了县里颇有名望的私塾先生,先生思绪良久,写下七俭二字。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事样样皆俭才是女德,俭与捡同音,也算是让这孩子不忘身世更不忘养父的养育之恩。
曹家奴仆因着管事先生的份叫她一声小先生,这小先生倒也当得起这名号,记账算账一把好手。今年采茶季她心疼爹爹身体,得主家允后代父前往,账本清清楚楚,茶工无一人扯皮,这让管事先生好是欣慰。
这时日,十一月的天,早上纷纷扬扬下起瑞雪,只见屋前是瑞雪飘帘前,似片片琼花舞前檐,将江山染为银色相连,正是好一个银妆世界,玉润乾坤。
沈管事一大早乘暖轿去了铺面,嘱咐女儿下午去买好酒好菜回来,傍晚时分会有客到。
他这般安排只因最近心中藏着一件事,七俭年看年的长成标致之姿,如今这也已到能婚配之年,这就有人惦记上了。曹家那位浑名在外的花花公子几次三番在铺面背着他调戏七俭都被他撞破,此后曹员外便在一次家宴上主动提出了这事。
曹公子早前娶了县衙主薄乌先生的女儿为妻,后又娶城南米商钱大户的女儿为妾,如今竟想要娶七俭做第三房,沈管事是碍着二十年主仆情谊没有当场发作,但也言语推辞,说女儿早已相好人家,不日将出嫁。曹员外将信将疑,但也只能道贺,还说不能结成儿女亲家真是憾事一桩。
话已说出,只能尽快将七俭嫁出才能安心。晚间所宴之客便是这玉溪县内有名的媒婆张三姨婆,经她手成的好事那是数不胜数。
七俭上午在家盘账,快年底了,有些账能先总就总掉,为爹爹减轻负担。中午自个做了饭吃后便裹好冬衣出门了。穿上爹爹为她新做的穗黄锻面梅花纹小袄、斗篷罩衣,撑着油纸伞在街上走,此时街上行人稀少,多是些贩夫走卒还没收摊,在这大雪的天也吆喝得勤快。这会那些人的眼睛都往她身上瞄,看几眼又与旁人耳语几声,这让她很是不自在,只得快些往酒楼走去。
玉溪园酒楼是县里最好的酒楼,这会还是宾客满园,吃酒猜拳说荤话的声音不绝于耳。七俭收了伞也不往两边瞧,直接走到柜台前边,把在家里写好的单子递过去:“榆哥儿,这些傍晚前送到我家可好?”掌柜的榆哥接过单子一看,呵了一声:“小先生家里这是要宴客啊,傍晚前准时送过去你放心,送到你家准还热腾腾的。雪天路滑,回去时可看着道别滑了。”
七俭说了句多谢,避着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才走到门口,一个浑身酒气,红面虬髯的男人便拦住了她:“欸?这不是沈管事家的小娘子嘛,怎么,就装不认识了?前天在你主家才见过,你家公子还夸赞你水灵来着,今儿照着这瑞雪一看,果然水灵,水灵都能掐出水来了……”边说手边往七俭的脸上去,七俭羞红了脸躲避开,又要走,还是被拦住了。
“听说你家公子要娶你过门你都不肯,褚爷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能傲成这样?”醉酒耍疯者在这玉溪园天天得见,这位褚长青是县里褚屠夫的儿子,生得跟他一样五大三粗,平日时跟着曹公子耍玩当跟班,想必今天是要报那酒饭“恩情”。榆哥儿一看不好,带了跑堂的伙计过来劝说:“褚爷,您看您醉了,我派人送您回家可好?”
褚长青此时是黄汤灌脑,谁也不认,一把挥开榆哥儿:“你在这讨什么嫌!再烦大爷,大爷把你这园子给拆了!”榆哥儿呵的一声,要拆这玉溪园?别说这位小屠夫,就是曹天德亲自来怕也是不敢撂这话。这园子谁开的?那是县太爷的亲兄弟开的!敢这么犯浑,看来是皮痒找打了。
和跑堂一左一右夹住人准备扔出去,奈何小屠夫臂力惊人,竟一甩把两人一齐甩出了门外,直直的摔进雪里。这一发浑就挡不住,转眼又钳住正要走的七俭:“不从你家公子?那就从了我褚大爷吧!来!先给大爷亲一口!”
他在这犯荤腥浑,园子里一楼坐着的都当看场好劝,甚至有人拍手叫好。七俭被吓得瑟瑟发抖,眼看就要被那猪唇亲到,一股酒浊臭气熏得她几欲作呕,泪豆瞬间成串往下掉。就在此时,楼上下来几人,其中有一名捕快,见此情形,抽刀上前架在褚大脖子上:“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敢作恶!”
民不与官斗,是因为斗不过。□□皇帝颁发的里清清楚楚写着,调戏良家妇女,当处七月刑罚,阻碍公差办事,轻是要处以两年牢刑,重则可处死刑。褚长青脑子清醒过来,松开七俭,赔笑着说与公差表明醉酒之事,信誓下不为例。
官差盯看他良外,哼的一声收回刀,倾刻又一脚踹向他将他踹出门外:“付与酒楼酒菜钱后滚吧!”褚长青诶诶的去摸钱袋子,过了会他觉得有哪不对,盯着官差的帽印看了一会,他又把钱放回去:“你哪里来的江洋大盗竟敢冒充捕快!速速与我去见官定你个死罪!”说完冲上前一把抓住官差的手臂往外扯。
官差被他一扯,险些摔倒。两人纠缠在雪地里,七俭也跟了出来,生怕褚长青真的将恩人带走。官差被这么一搡扯,也动怒了,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