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戏本,脸色越发阴沉。
“原来在姐姐眼中,我是这般狰狞丑恶的样子。”娇柔的笑言混着轻佻叹在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我脸侧,让我脸颊心口皆一阵痒。一根葱白似玉的指按住戏本上描写小妾现形妖兽狰狞之态的句子,不满地点了点。我一把将那只手压握住,然后才小心转头,就怕呼吸深了,将旁边的人吹散了去。
目之所至,便见那张熟悉的绝丽容颜,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妺妍就这么普普通通得出现在我身边,如从未离开过一般。
“是梦,是真?”我手心沁着汗。
“姐姐管他是梦是真,我来了不好?”妺妍尾音上勾,带着她特有的妩媚惑人,身子一软就顺势倚进我怀中,轻飘飘的没有份量。
我搂着她,将脸埋入她颈窝,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
“妺妍,我想你。”
屋内吹来一阵邪风,桌上的烛火晃了晃,蓦地熄灭。
四周霎时阴冷了几分,一声哀泣幽幽地从莫名的黑暗里传出。
那哀泣混着怨恨如蛛丝般密密麻麻缠绕了过来,诡秘恐怖,即使迟钝如我也在这灵压下感到气郁难受。
我摸到桌上的镇石便掷了过去。
一声惨叫凄厉。
我感觉浑身蓦然一轻,屋内浓雾般的黑便也褪去,月光如水,从窗棂里漏了进来。
镇石所在之地隐隐铺开了一个法阵,流光窜跃,一团黑乎不成形的东西被困在其间。
我怀中已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
霎那,我已了悟所有。
眸光渐冷,我重燃了油灯。油灯旁摆着一截梨枝笔挂,我取了其上一支小楷羊毫,沾了朱砂一步步行至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面前。那团东西隐隐看得出有个人形,见我执笔在胸,瑟缩了下。
我另一只手一展,便抽了张小笺在掌心,落笔蜿蜒一道符画之成形。
我将符丢进阵中,“为何入我梦?”阵中一道烈焰烧得那团东西又是一阵凄厉惨叫。
“为何扰我梦?”又一张符纸丢落,在阵中光芒一闪,再燃起一道烈焰,那痛呼也变得嘶哑轻微。
在我正要画第三张时,那团东西的浓黑已近飘忽,它含含糊糊哭喊道:“夫人我是柳色,放过我,我不敢了……”
我手中笔锋一转,绘了另一道符,送入她心口处。浓黑流转变幻,她才勉勉强强聚拢成形。她如我想般,着了一身碧色纱衣,衬得肌肤白得莹玉通透,唇色极浅,只一抹淡粉,眉眼却是如柳叶刀裁,灼灼有神,果真是个青葱隽秀的女子。
一个地缚之灵……因怨而徘徊不得超生。只是不知为来我这儿花了多大力气,弄得自己连聚形都堪忧。若没有我最后那道符,大约我不用符焰烧她,她也熬不过明日晨曦。
而她堪堪稳住身形,就又抬头盯着我怨恨异常。
“夫人这是容不下天下所有的妾吗?我未曾碍着夫人,夫人为何害我?”
我此刻倒是可怜上了她,“我亦未曾害你,你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
“我……我……”她结结巴巴,摸着颈项,忽然便失了神。
那里有一道青痕,正好比对男人的指印——她因之而死的印记,魂魄未经忘川水涤净,便永不会消褪。
我道:“杀你之人你不找,缘何来迁怒我这毫不知情之人?”
“可是他说……他说……”
“呵,妖精即使可怖,又怎敌得过人心。”我走回桌案,回头问了句,“你可识字?”
柳色失魂落魄中下意识地又振起了精神,她正了正身,傲然答到:“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以琴书为最,芳香斋内无人能比。”
我道了声“好”,便抽出一则契纸甩了过去。
她微微抬头,意识所至,契纸便止浮于她面前,她抬眼望我,甚为疑惑。
我道:“我大约猜到你死之地,既然你远离不得,这书斋就在王府对面,且正好缺个管事,不如就替我管了吧。”
柳色直愣愣盯着我,大约疑我得了失心疯。
“妖又如何?鬼又如何?柳色,你苦学一生难得就打算这么生前媚色侍人死后怨恨度日?”
柳色形体一阵虚晃,动摇不已,“可是我……”
我指了指墙角的乌骨红伞,“离开前把此伞带上,有聚魂之效,即使在白日只要非烈日当空,你在伞下亦行走无碍。”说完,我便背身不理。
又一日雨后,王府对面书斋外,柳色撑着那把绯红油纸伞将我送至街口。
城内都在传,这家书斋新来一女管事,人美才高,一手琴音更是有如天籁。原本堆满旧书的书斋二楼也已开辟为雅舍,专供人品茶听琴读书所用。
柳色偶有自嘲,“未想我死后才体味到生活之趣。”
我对她温和一笑,“体味够了,便过忘川吧,书斋管事的位子我替你留着。”
每当此时,她总是瞟一眼王府,然后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