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黑布被猛地揭开,在空气中划出“唰——”的巨响,抖出巨大的波浪。阳光骤然洒落,驱走无尽黑暗。杨瞳眯着眼适应刺亮的光,然后看到——
一颗糖果。
在眼前,有一颗,很甜很甜的糖果。
秦昱言把糖果举到自己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上翘。
杨瞳站在白花花的日光之中,听觉也随之复苏,四周有蝉鸣声缓缓响起。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此起彼伏,吵出一个热闹的盛夏。
杨瞳看着眼前置于背景之中却始终浮离在上方的秦昱言,深眼窝高鼻梁,薄唇自带笑意,诱导自己跨过那一条河,到彼岸去。
同样是深沉的夜晚啊……
秦昱言穿了牛仔夹克和卡其色正装裤,脚上踩了双豆豆鞋,头发挽在脑后,和白天见到的一样。
杨瞳想,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深夜的医院里。那她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
认不清陌生人的秦昱言,在什么时候才记住杨瞳了呢?
杨瞳后退一步,轻轻推开面前的糖果,对秦昱言说:“不用,我自己骑车回家就可以了。”
秦昱言二话不说闪身进了摆中药柜的小隔间,把杨瞳的包拎出来:“你的钥匙在哪儿?”
杨瞳:“……我说我自己回家!”
秦昱言一副“你不说我就要自己找了”的样子,伸手在外侧的口袋上捏了两把。摸到了钥匙形状,她装模作样看杨瞳一眼征求意见,然后又当杨瞳算是默认了,自顾自地拉开拉链掏出钥匙。
杨瞳:“……”你听人说话好么!这么自作主张还看我干什么!
秦昱言拿了钥匙就去外边推车,把杨瞳的电动车塞到供小孩儿玩的玩具室里,拍拍手掏出手机看时间,笑道:“还差几分钟。”
所以你大晚上跑过来就是故意给人添堵的吧!
杨瞳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靠着玻璃简直无力了。
不管如何最终都是这样的结果,那我之前自我纠结了那么一大长串,到底!意!义!何!在!
啊……感觉自己好蠢……
秦昱言打火,车子轻颤一下,杨瞳感受着额角和玻璃之前的跳动碰撞,心想啊。
那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呢?
可能是因为感觉并不太糟,还能……还能往下再走一点点。
秦昱言只把杨瞳送到小区门口,不再往里深入。出于礼节杨瞳邀请她到家里坐坐喝口水,秦昱言反问她:“为什么?”
杨瞳一脸茫然:“什么为什么?到家门口了上去坐坐,还有为什么?我就那么没良心,白让你送一趟啊?”
车内顶灯的光照亮半边,秦昱言笑了笑:“这套礼尚往来的东西就算了吧,我走了。”
杨瞳扒着车窗再次确定:“真地不上去?”
“不去了,太晚了。”
……知道晚你还往外跑着送人,你当你是出租车司机呢!
杨瞳晚上睡得很不踏实,一贯沾床就睡的人竟然在床上翻滚了好大会儿才迷糊。整夜都胡梦颠倒,总觉得似睡非睡、半梦半醒,但是两边都跨不过去,只能卡在半中间飘荡。
以至于第二天杨瞳起来时坐在床上发了好大一会儿呆,想要找出让自己忧心到睡不安稳的根源。
杨瞳在洗脸的时候想到了。
电驴还在医院里那我早上上班怎么办啊!
不肯求助于杨老爹的杨瞳出门没打着的车,赶公交的后果就是她终于迟到了。气喘吁吁跑进医院大门的时候秦昱言站在那个破鱼缸旁边,一本正经、口齿清晰地跟杨瞳宣读员工手册:“迟到一次罚二十元——待会儿把钱缴了。”
……
杨瞳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会在头天晚上感到那么一丝丝被宠爱的甜蜜,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秦昱言开口说来接自己的时候,杨瞳的心忽悠一下,在空落落的胸腔里玩起了荡秋千。
这样的自己,简直是图样图森破并抖M晚期病患啊!
杨瞳喘了两口气去换衣服,怀疑秦昱言就是为了收这笔罚款才故意做出主动关怀体贴的模样。先蒙蔽敌人的眼睛,使其掉以轻心,然后一举歼灭。
为了二十块钱主任你也是蛮拼的呢……
虽然扣钱扣得干脆利落,到下一个晚班时,秦昱言还是准点出现,一副不容分辩的样子。
这么送了几次,杨瞳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会提前收拾好东西,坐在药房里等着。嗯,漫不经心地等着。
但她始终不肯自觉地把电驴推进来,一定要等到秦昱言出现了才会拿钥匙起身。秦昱言看她推车的时候顺口问一句:“又不忙,你非得拖到最后再摆置这车啊?”
杨瞳状似随意地反问一句:“万一要骑呢?”
万一……你秦昱言哪天懒骨头发作,往沙发上一躺突然就醒过神,然后不出现了呢。
没有谁给予的善心就该是天经地义。一颗蛋黄给了你吃你要感恩,哪一天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