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兮兮地将一包东西塞到我手里。
“给你,别叫人看见了。”她这样说。她说话的神情竟与当年的江采薇一模一样,仿佛在同我分享一个很了不起的秘密。
我惴惴不安地将报纸打开,是两件胸罩和生理裤。我想起那天她若有所思和若有似无扫过我胸口的眼神,越发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什么。我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她腼腆地笑了笑,“傻孩子,你那个,来好久了吧?”淡淡的声音,却又能听出话里的忌讳、尴尬以及暖暖的关心,问完她的脸竟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没有女儿,一定也没有跟别的人谈论过这样的话题。我心里突然泛出一股暖流,似乎就要从我的眼眶涌出来。我努力眨了眨眼,将它憋回去了。
“傻孩子,需要什么就跟阿姨说。”柔柔的声音,听来蛮是宠溺。
十岁以前,我的母亲也曾这样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也曾这样宠溺亲昵地叫过我,只是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我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男人离开了而已,明明是那个男人对不起我们,为什么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我们。如果她在我年少的岁月里,也能这样温柔的关心我,或许现在生活该是另一般光景吧。想着,眼泪终于簌簌地落下来。
过去,真的有太多不开心的事了。
☆、第 13 章
后来,我的花旦生涯正式开始了。王玉桂虽答应了收我为徒,但她从舞台上退下已久,只是在演一些二三线花旦的角儿,她便让我跟着徐红学习。
每天清晨,在庙门前的空地上,徐红教班里的花旦吊嗓、练功的时候,我就默默地站在水池旁压腿下腰;在一大群人围成圈子练习腰腿功的时候,我还在压腿下腰;大家练习把子功的时候,我仍在压腿下腰。徐红以我十六岁的年纪入门,身体已经开始僵化为由,让我拉伸身体各个关节和韧带,这压腿我足足压了两个月才算小有成效。练习扇子功的时候,徐红也会破例让我随同大家练习。只是在别人手中玩转得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折扇,在我手中就是几张破纸糊着几根破木头,时不时地啪嗒掉在地上。徐红就总是神出鬼没地站在我旁边,往往扇子捡起来还没有拿稳,徐红手中的扇子已啪地一声落下打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印,然后边轻声嘟囔“猪猡”边走开。那声音也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只是让身边几个人都听得到,然后就会传来一阵窃笑。
那时候我便知道我是不讨徐红喜欢的,但却不知她为何如此憎恶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连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徐红刻意安排好的,就像那个屏东的查某囝仔,叫林佳喜,徐红总是叫她阿喜,十二三岁,从小跟着徐红从娃娃旦开始学习,如今算是徐红的得力门生了。
林佳喜年纪虽小,嘴巴却是一样刻薄,嘴唇薄薄的,不演戏的时候也涂着殷红的唇脂,不可一世地睥睨着众人,时不时从薄薄的唇瓣间溜出一句“生鸡无蛋,放鸡屎有”,好像所有人都是低三下四,唯独她高高在上。我的扇子大多数都是她碰掉的。
长枪对打的时候,徐红会安排我和她一组。按常理新手和老兵不会安排在一起,但徐红美其名曰我是王玉桂嫡传的,不可怠慢,我也就无可奈何。林佳喜的动作很轻盈,挑、拨、刺做得优美有度,常常令我的长枪却常常不知不觉脱手而去。丁建业也耍得一手好枪,与林佳喜的飘逸轻盈截然不同,而是孔武有力,点、面、扑虎虎生风,是属于小生的枪法。他总是一脸戏谑地看着我们。
不记得这样的窘境持续了多久,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带着小黄从外面回到戏班,一进门就被林佳喜抓住手臂,“一定是她偷的!”不由分说就拖拖拽拽又欲将我拉到外面。
我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得莫名其妙,却是听懂了里面一个偷字,就狠狠甩开她的手,“你放开我!你东西被偷了关我什么事。”
“什么不关你的事,班里只有你一个小偷,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
“对啊,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那几个小旦七嘴八舌的附和她,真真应了那句人多势众。
“你丢了什么东西?”我说。
“两百零八块,我原本锁在盒子里的,现在不见了。”
她的身后,床上胡乱丢着一个小盒子,锁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都是些零碎玩意,饰品之类,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说,值钱的东西不见了。两百零八块钱,在那个年代,不是个小数目,像歌仔戏班这样餐风露宿不定时不定量的演出,一个小小的女旦也许要攒半年不止。
见我没再说话,林佳喜不由分说拉着我,“走!我要找班主评理。”
丁建业就在那个时候走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他说。
“她偷东西!”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口气,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偷东西?”丁建业假装难以相信的语气,看着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幸好这次只是丢了两百块钱,真难以想象若继续留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丁建业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