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神祠。
“小女子,名唤红莲,今日大雪封山,恰从此处路过,特来投宿。”
她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初绽的一枝梅,盛开在她素雪白的荒原里,从此以后那一抹红艳染了整个世界。
“日后,唤我阿莲吧!”
积雪融化的那个夜里,她来同她道别,她知道她终有一日会走。纵然她心底有千万个不舍,却始终无法开口挽留。
“我要走了,我还要去找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心底藏着一个人。
“别送了,你都送了我三天了,再不回去,你师父定又要罚你了。”
……
百年间,无数次的相逢,她以为她终有一日能取代红莲心里的那个人,然而百年岁月弹指过,她才明白那是她永远无法撼动的执念。
“倘我说不喜欢你自然是违心的,但是,你我都明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来来去去,她总是在无意之间就握住了她的心。直到她再度归来,面含微笑地带来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从她暗地里偷看那人的眼光里,玉鹿就已经明白,她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雪夜醉酒,她饮下无数坛醉梦,借酒浇愁。殊不知,借酒浇愁愁更愁,昔年故梦成魇。那夜红莲破例陪她喝了许多酒,然而及至最后她拥着*的她,亲吻她颤抖的身体时,她在她耳畔呢喃的依旧是:“你的爱太纯粹,我承受不起。我这一生,身不由己,所以注定要辜负你的一片深情,可是也注定舍不下你。我在能爱你的时候选择了错过,或许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醉梦千年,饮下醉梦后说出的尽是真心话,当初呢喃的话语犹在耳边,玉鹿心底酸涩极了,滚烫的液体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很快就沾湿了她的衣襟。
上官流云站在屋外望着她苦涩地摇了摇头,抬手替她带上房门。
“上官姑娘,城主她……”远远望见上官流云从安置着红莲石雕的房间出来,一早便候在一旁的炎叶领了个女子迎上来问道。
上官流云走到他身边,皱眉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回头默默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瞧了许久,炎叶忽地叹了口气,道:“五百三十六年……红莲姑娘到底还是走了……”
闻言微怔,上官流云转过脸,轻声问:“五百三十六年?”
炎叶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道:“是啊,五百三十六年,城主守了红莲姑娘这么久,结果却还是没能换她回心转意。”
上官流云安静地望着他,心思微颤,接着就听见炎叶继续道:“当年,城主尚未掌管苍龙城,她只是烛龙大人的神祠下修行的一名祠守,当时恰逢苍龙大人入神龙坛长眠,烛龙大人遂赶回昆仑主持始龙一脉的大小事务。也正是那个时候,大雪封山,红莲姑娘前来投宿,我一时心善便收留她在神祠里过夜。本打算等雪化了再送她出山,岂料钟山的大雪一下便是一个多月,红莲姑娘也就在山上住了一个多月。那一个月,城主与红莲姑娘朝夕相伴,关系自然也比旁人亲近。后来红莲姑娘离开,城主亲自送了她三天三夜,直到烛龙大人从昆仑回来,城主才不得不回到神祠。倘若早知道结果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红莲姑娘住进神祠……”
静默着细听炎叶陈说旧事,上官流云轻声叹道:“世间万法,变化无常,情缘之事更甚,因果相承,却从来不是人能够掌控的。”
倘若缘分之事能由人随心所欲去定夺,情之一字或许就不会有那么苦涩的滋味了。
“上官姑娘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话茬突然被人接下,上官流云有些错愕。她抬起头,发现说话的正是跟随炎叶一起过来的女子。
“这位姑娘是……”
“这位玉隐姑娘与我们城主师从一处,不过她先前一直侍奉烛龙大人座下,此番听说我家城主身受重伤,特意带着丹药前来探望。”
“原来是玉鹿城主的同门!”
“如今城主重伤在身,必须静卧修养,恐怕短期内不能带姑娘前往钟山。不过恰逢玉隐姑娘前来,又愿意为姑娘引路,实在难得。姑娘既想早日解开主上身上的封印,不如随玉隐姑娘前往钟山。只要姑娘把主上的龙珠交给烛龙大人,烛龙大人定能解开主上身上的封印。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有劳姑娘了!”
一行人有说有论地离去后庭院里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的宁静,玉鹿倚在门后听见几人的谈话,不禁暗自哂笑:没想到师尊连玉隐都派来了!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有五百三十六年了,倘若她与红莲尚在红尘内,应该也早已过了风雪白头的年纪。
“你怎么那么狡猾,既然存心赴死又何苦要逼着我一个人独活在这世间。”望着身旁冰冷的石雕,玉鹿苦笑。她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红莲望向她时的场景,纵然红莲已经无力再多说半个字,但玉鹿还是从她嚅动的唇瓣里读出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