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问:“我闺女现在一直是前十名,北清复交得上一个吧。”
颜泽:“说不定您到时候就考虑哈佛剑桥了。”
等送走了客人,她的嗓子要冒青烟了,跟连续上了一上午的课一样,但比上课要憋屈,上课还可以想骂就骂,但在亲戚面前得转弯抹角的说话,大过年的,谁都想听好听的。
她理解,现在的家长把孩子捧在心尖上,谁不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家里有个当老师的,就好像有了个免费咨询师。
帮爸妈收拾完残羹剩饭,她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看到熟悉的名字之后,心里开始隐隐地兴奋。
“我姑姑给我介绍了一个公务员,人还挺帅的,好像在体育局工作,你知道现实里没什么帅哥的。”乔筝兴奋地说着。
“你喜欢-----见过面了么?”颜泽心跳加速,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席卷了大脑,她已经无法保持镇定了。
这个女孩明目张胆地撩拨了自己那么久,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说要去相亲。
颜泽不能接受。
“还没有,姑姑介绍的,不会骗我的,有金饭碗的人呢,错不了。”女孩的声音很兴奋,但是肚子黑的灭绝师太能分辨的出来,这种兴奋并不是找到了金龟婿的兴奋,她在期待自己的反应。
错不了吗?
颜泽嗤笑一声:“这就金饭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规定,教师的平均工资应当不低于当地公务员的平均工资。”
高中并不属于义务教育阶段,但她保证乔老师听不出这点小错误。
“也对哦,而且公务员不容易升迁,看着是个官,其实还不如颜老师你,管着两千多个学生呢。想留什么作业就留什么作业,想考试就考试,想占音乐课就占音乐课,想拖堂就拖堂,谁敢说你的不是?”
这么快就拿你的相亲对象跟我比较了。
“但是我也想试试,性格不合就算了,你看我都没正经谈过恋爱。”乔筝说。
颜泽沉默了,电话还连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好像任何语言都不合适,无法同时表达“你不要去跟他交往”和“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两种矛盾的信息。
“喂?你还在听么?如果我和他成了的话,我就搬出去,不会再麻烦你了。”
拖沓误事,当断则断。
“等我回去再说吧。”她按了挂断键。
世界恍恍惚惚,天空和雪地仿佛颠倒,时光一次次地回溯到方才地那一幕。
等我回去再说。
这叫什么话,这是什么态度。
不清不楚,模棱两可,敷衍草率。
人的性格是模糊的、有弹性的,有时候这可怕的弹性已经贯穿了两个极端。
至薄情至坚决的人,再某个时刻,某件事上,迟迟做不出决断。
她变得胆小,不敢再把电话打回去,窗户纸没有破,却已经被沾了水的手给弄湿了,不复从前的坚固,它变得透明,软弱,两边的人,从界限分明变得暧昧不清,模模糊糊的在窗纸两端看着对方半透明的影子。
乔筝呆楞楞地听着手机里地机械音。
等我回去再说是什么意思。
信息量有点大,她地小脑袋瓜快速地转动。我跟谁相亲,为什么要等你回来再说,这就说明,你要干涉这件事呗。
好啊灭绝师太,我就盼着你干涉,最好横插一脚,把这事给搅黄了。
初二,颜泽见了几个以前的同事,省里的消息更灵通些,颜泽跟他们谈了些一模是的事,还拿到了一份押题卷。
正月初三,颜老师坐上了回学校地长途汽车,小城不是她的家乡,看着倒退的白杨和黄土,她却感觉到“近乡情更怯”。
她打车回到小区,按照当地习俗,初三是儿女们去看望外公外婆,她以为乔筝没回来呢,没想到一进门就看着这姑娘,她嘴里含着棒棒糖,正在弯着腰拖地。她一个人在家,连内衣都没穿,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薛定谔的睡衣,一弯腰,春光乍泄。
颜老师手里的押题卷掉了。
乔筝嘴里的棒棒糖也掉了。
乔筝赶紧去捡她的棒棒糖,颜老师赶紧去捡她的押题卷。
棒棒糖弄脏了已经不能再吃,乔筝惋惜地扔进垃圾箱。
颜泽把押题卷收好,卷起来,乔筝凑上去看,拿住卷子地一角,想要抢过来。
颜老师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快放开。”
乔筝只看见密卷两个字,嘀咕道:“我看看还不行?”
“不行。”颜老师态度坚决。
“你竟然防着我?”乔筝哭唧唧地怨道。
颜泽说:“你都要跟你的公务员好了,我当然要防着。”
乔筝舔着脸,甜甜地说:“我不跟他好,我跟你好,你让我看看。”
颜老师还是不肯放松:“这世上有多少事都是祸起萧墙,不可不防。”
乔筝笑道:“萧蔷做错了什么又要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