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为我高兴吗?图特摩斯想着,却惊觉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总是下意识地追随着朱里的身影,想要看她对自己笑,想要她抚摸着自己的头顶,渴望她用坚定而温柔的眼神和话语鼓励着自己。似乎只要有她在,他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这个名字是他内心力量的源泉,他是的灵魂所真正向往的归处。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尚且年少的图特摩斯心中隐隐有了感觉,那感觉即令他欣喜又令他忐忑。不过刚刚萌芽,转瞬之间就仿佛吸足了养分一般长成了苍天的大树,让他不能忽视,也难以压抑。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渴望看见她,哪怕只是看着她,不必表露自己也才刚刚察觉的心迹也好。 凯旋而归图特摩斯离开后的日子,时间好像一下子慢了下来。我就像是一个隐形人,寄居在这个看似无人的房间里。因为要塞中的女奴们每天都要来这间国王居住过的房间里依照他的吩咐,在塞赫美特女神的雕像面前摆上新鲜的贡品。第一次,我站在门外听到了女奴们的惊呼:“祭品真的被动过,天哪!塞赫美特女神真的降临在这座雕像中过!”作为肇事者之一,我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想想图特摩斯作为一名古代埃及人,居然会教唆我偷吃献给神明的祭品。也许他是觉得我也是神明,不会因此受到惩罚吧?我在心中有些不太确定,虽然作为一名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但是一想到他此时正身陷于战争之中,我也不免为他提心吊胆了起来。偷吃了献给作为战争女神的塞赫美特的贡品,真的不会因此被降下惩罚吗?我知道,在古埃及人的认知与世界观中,当一块石头、一截木桩被雕刻成了神明的雕像后,它便被赋予了神性,成为了神明在人间的居所之一。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学术猜测,而依据是那些从被黄沙所掩埋的阿玛尔纳遗迹中,王后纳芙蒂蒂被丢弃在工匠工作室角落的石制雕像。那是一些尚未完成最后雕琢的半成品,是出于何种原因而被丢弃的?在考古学家们经过激烈的讨论后,所得出的结论正是这些被丢弃的半成品是阿玛尔纳艺术风格失败的试验品,因为尚未完成因此并不具备令王后的魂灵寄居于此地的功能,所以可以被随意丢弃。当然,在没有更多的作证之前,这些都只是历史的迷思。不论正确与否,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只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图特摩斯这个倒霉孩子可别有事情。这些日子,除了吃和睡之外,我最大的消遣,就是将自己在埃及的见闻用还不熟练的僧侣体记录下来。我不敢用英文或者中文,我怕要是哪天被后人发现,非把倒霉的发现者吓坏不可,而这个梦里世界的延续也会多了一个历史上的未解之谜。鉴于我在古埃及也许还要呆上很久很久的时间,我打算写一本埃及游记。当然,囿于我的行动能力,我现在只能写一写底比斯、和从底比斯至阿斯旺沿途的一些简略的风土人情。当我相信,只要我呆的时间够久,那早晚有一天,这本游记能够成为涵盖十八王朝的人文、地理、方方面面的书籍。甚至,也许我还能有幸追随着图特摩斯的足迹,到迦南地区、两河流域去。而我的记录这些的初衷,则是希望我的笔记能够为我的后来者们提供一些研究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的史料和头绪。著书立传,这着实是一项大工程,我才堪堪梳理好了自己的思路,将其与大纲的形式呈现在纸莎草纸上,捷报便经由女奴们的嘴传进了我的耳中。我终于得知图特摩斯在纳巴泰地区大败前来支援的卡塔克部落援军,不仅亲手斩获了敌军主帅,还俘虏了大量的卡塔克部落士兵。我几日以来悬着的心这时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即便我知道斩获意味着什么,我的心中也只是在暗自庆幸,还好,图特摩斯平安无事。现在,那几个每日来房间里的女奴,她们的闲谈成了我了解外界的窗口。阿尔西诺的王庭在遭到了埃及军队的连日围困后,物资即将告罄,最终主和一派的王室成员发动了政变,杀死了由老首领正妃所出的王子——匆匆上任的新王,并且夺取了整座城市的控制权。又过了两日,封闭了几乎半个月的阿尔西诺的王城城门洞开,新的部落首领开城献降。而他们用来表达诚意的方式,则是为尊贵威严的埃及国王献上了阿尔西诺王太后与新王的首级。光是从几人的闲谈中,我就仿佛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不过国王好像下令,只要是愿意投降放弃抵抗的阿尔西诺部民,都不再追究他们先前犯下的罪行。面对这些异族,国王还是太仁慈了一些。”我听到其中一个女奴有些惋惜地对同伴说道。我听完,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或许有一些欣慰,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吧。但是从她们的谈话中获知的另一件事才让我真正的感到欣喜——图特摩斯快回来了!我有太多的话想要问问他,图特摩斯三世人生中亲自参与决策的第一场战役,无疑是值得我大书特书的一段故事。女奴们作为杂役,能从她们的交谈中得知的消息非常有限,且真实性也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