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过了多久,他跌坐在地上的腿脚都有些微微发麻时,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才松开了他被掐得发疼的下巴。
但韩渠还是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起身。
魔修以欲入道,性情大多偏激怪异,他刚加入摇光教的时候就有听过弟子私下里流传的一些故事,比如某弟子只是说快了一个字便被长老鞭笞,某护法因为属下跪得不及时便将其送进刑堂等等……
而教主……有关于的教主的传闻在教中流传的很少,大多都是什么教主实力强横无人能挡之类的,至于他的性情如何几乎无人提及。
但在经历过昨夜的那场暴行后……韩渠很难不觉得对方是一个强势暴躁的人。因此他现在颇有些如履薄冰的心态,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对惹怒了对方,便准备等晏明空发了话再站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面前的人便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无奈。
“你坐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吧。”
韩渠小心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这才撑着发麻的双腿站了起来。只是他刚才在地上坐了太久,后边的裤子早就被融化的雪水浸透,风一吹过便冷得两腿止不住地发抖。
晏明空的目光扫过韩渠冻得有些发紫的唇瓣,顿了一下,道:“进去说吧。”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吗?韩渠望着晏明空修长的背影默默想着,老老实实地跟在对方的身后进了屋。
屋子里光线昏暗,晏明空伸手一指,桌上的灯烛登时燃了起来,照亮了这间算不得多大的寝房。桌边放着三张高脚木凳,他随便择了一张撩袍坐下,修长的腿上下交叠着,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弟子,韩渠自然不敢跟着教主一起坐下,而是寻了一处不近不远的位置站着。
晏明空抬手支着线条流畅的下颌,斜睨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韩渠。”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晏明空的口中说出,韩渠先是一愣,然后略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昨夜发生的事,显然对方来找他也是为了这件事,只是……他并不清楚教主具体想做的是什么。
若是要让他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直接灭口不是更方便吗?其实他现在也已经感觉出来对方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不然的话他早就是一具凉透的尸体了。
韩渠心中不解,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晏明空,却正好对上了那双暗红的眼眸,吓得立马收回了目光。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登时又引得他看了过去。
“昨晚之事并非我所愿,那时算是……中了毒,但过错的确在我,你需要什么补偿吗?”
未曾想到的话语落在耳中,韩渠愣愣地望着晏明空,连回答都忘记了。
他一向十分有自知之明,自然也不会觉得晏明空这样的人奸辱自己是因为看上了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事也唯有自认倒霉。莫说报仇,起先他觉得能保住命都算得好了,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觉得错在对方,需要补偿的道理。
修真界一向是以强者为尊,正道修士或许还会扯上一面道义礼法的大旗,魔修则是全然贯彻了弱肉强食的这一准则,修为深厚实力强大便是最大的道理。
因此韩渠完全没想过,如晏明空这般高高在上的强悍魔修,竟然会说出过错在自己并且愿意补偿的话语。
许久没能等到韩渠的回答,晏明空便自顾自地说了句:“不若你来做我的侍从?”
此话一出,韩渠霍然回神,来不及细想,脱口道:“不……不用……”
成为右护法侍从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根本没想过再去做别人的侍从,即使这个人是教主,是其他弟子求之不得的机会,他也没有丝毫的心动。
更何况,陪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心上人和侍奉强迫过自己的人,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或许是他面上那种避之不及的神色太过明显,晏明空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眉目间的锋锐之色尽数显露出来。
对上那双暗红的眼瞳,韩渠身体一僵,蓦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不情愿似乎太过明显,仿佛在嫌弃对方般……于是他连忙找补道:“教主,我、我的意思是……”
“弟子能和教主……有过一夜露水情缘,是、是弟子的荣幸……”见晏明空的面色似是缓和了些许,韩渠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教主并不需要补偿我……”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晏明空睨了他一眼,神色似有几分莫名,随即又被他掩去。
听见这句话,韩渠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也没注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莫名神色,乌润有神的眼眸里满是雀跃之意,他想了想,又小声补了一句:“谢教主宽容。”
晏明空微微颔首,掌心向上凭空变出了一块乌金玉牌放在桌上:“若之后有事,可以拿着这块牌子来流云台寻我。”
话音甫落,他的身影便化为一团黑雾,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