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还有课,你先回去?”
孙策一点不想走,问:“我能去旁听么?”
周瑜怕他回家就模仿自己讲课的神态语气,断然拒绝道:“不能。”
“那我再逛逛,等你一起回。”出门前特意把周瑜的脚踏车骑出来,就是为了把人载回家。
“不用等我,今晚有人做东,我也许要晚点回家。”
这是报备上了,孙策满意,还要得寸进尺:“谁做东?”
“我从前的几位学生,毕业以后在城西办了一家报社,如今规模已然不小。”周瑜谈起得意门生,眼底笑意渐浓,随即看向孙策,“你现在管得好宽。”
“我问的你都一一答了,这也能赖我管得宽?”
“……懒得和你争,”周瑜说,“你先回去,我晚上回来给你带饽饽铺的芸豆糕。”
孙策凑上去,“你拿我当小孩儿哄?”
“……不要就算了。”
孙策立马又换了一副面孔:“没说不要。”
与周瑜道别后,孙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到了校门处和守门大爷聊了半天,扭头发现原来驻在门口的脚踏车不见了。
“拖去右边的小亭子边上了,所有洋马车都放在那儿。”
孙策道了谢,就往草木茂密处走去,峰回路转,碰见了位熟人。
“伯符兄?怎么这样巧?”
鲁肃仍然是银边眼镜配黑色长衫,传统又考究。孙策立在原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直至气氛冷到有些尴尬,才开口道:“子敬不会是专程来堵我的吧?”
“哪里,只不过当时公瑾在,有些话不太方便说。”
孙策从最初就对公瑾的这位“经年好友”没甚好感,如今周瑜不在,他装也懒得装,冷下脸看着鲁肃。
孙策不知道自己,从小做惯了少爷,面上有笑时且不论,冷脸时浑身上下的骄矜与轻蔑藏也藏不住,这点不仅周瑜知道,孙权更是了解,自小浸在大哥的淫威之下,比同龄人更早学会认错卖乖装可怜。
“噢?什么话在公瑾面前都不方便说?”
鲁肃也不畏他,依旧温煦如春风般笑着,“伯符兄这次回来,觉得公瑾比起从前如何?”
孙策思忖,身量比从前高、模样比从前美,以前是少年心性,逗一句就恼羞成怒,如今要稳重许多……但这些都不足与鲁肃说,他轻蔑一笑:“子敬问这个做什么?”
“伯符兄应该也知道,公瑾性冷,许多事情都藏在心里,连身边人也不叫知道……”
孙策打断他:“他在我面前可一点不冷。”
鲁肃难得噎住,孙策见他皱起眉头,心头升起一阵好似胜利的喜悦。
鲁肃无言良久,才说:“……也是,公瑾待你终归还是不同的。”
孙策这时却装起来,反问道:“是吗?”
鲁肃心里将这厮不知骂上几遍,沉声问:“不知道伯符兄有否注意到公瑾的病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孙策拧眉,“他从出生起就体弱,他的病十年前我就知道。”
“就是再小的病,拖了十年没治好,那也成了顽瘴痼疾。何况是公瑾这样的先天不足?”
“我本就有意带公瑾求医,不用你在这吓唬我。”孙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乱得很,难不成周瑜已然病得很重?可他冬日里至多就是身上发冷、时而咳嗽。
“我只是提醒伯符兄一句。病去如抽丝,许多病并不至于取人性命,却专攻人心防。”
孙策被他说得心如擂鼓,问:“公瑾有心病?”
鲁肃叹了口气:“心病倒说不上,久病之人总归会有些阴郁消沉,公瑾知道你回来后很是高兴,你多陪陪他就是了。”
“阴郁消沉?”孙策琢磨着这四个字与周瑜的关系,年少时初遇到如今重逢,周瑜一直是斯文俊秀,即使病弱也分毫不像盏美人灯,怎么会阴郁消沉?
见孙策出神的模样,鲁肃便知道他真是一点也没察觉,不禁想,这小子真够招公瑾喜欢的。
“兴许是我多嘴了,”鲁肃说,“还请你多多照看公瑾。”
“我自然会照看他。”孙策狐疑地瞧着鲁肃,“你与公瑾也是多年好友,怎么他消沉之际你不多加照看着些,反而要我多留心?”
鲁肃用指节推了推眼镜架,又摆出那副标准客套的笑脸,说:“自然是因为伯符兄在公瑾心中的分量更重了。”
孙策才不管他真情还是假意,顺坡下驴地哼道:“你知道就好。”
鲁肃忍无可忍,冰雪天里和这等人掰扯许久,实在身心俱疲,客套话也没再说便分道扬镳了。
周瑜回家时天色已晚,进门时见院子里的灯亮着,想是孙策特意给他留的。
进了屋,温热的气团扑面,周瑜脱了沾满寒气的外衣,顺道把揣在怀里的黄纸包丢给孙策。
孙策解开绳结,一股浓郁的米糕香气霎时充盈鼻息,他拈一块尝了,热乎的,豆泥细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