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戴任何饰品,更不施粉黛,但肌肤雪白,与裙子映出让人心惊的反差。她抬眼,淡淡地直视着自己,明明是艳极的眉眼,可神态里却有一种黑压压的冷肃和凛冽,让人望而生畏。这是魔尊的样子,是一张让两域谈之色变的美艳面孔。荧惑盯着镜中人看了片刻,抬抬手,转转身,又俯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心情不错地扬起唇:“我真好看。”这地方多半是个虚幻的场域,因为她毫无自保手段,所以才着了道。不过荧惑并不着急,自己什么没见过?这刚到哪儿?反正现在人在老家,她轻松自如地向着大殿宝座走去。一路上长裙逶迤,像是一条无际的夜河。荧惑再次坐上魔宫宝座的时候,心情很平静,更多的是好奇。她好奇这场域到底是谁造出来的,制作场域的人能不能也看到这一切。不过看到也没关系,她想,等岁云岐找到这里,就设计把那家伙杀了。实在不行,就说是看到了栾如的内心恐惧,反正都有办法。这么想着,荧惑在宝座上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她用手撑着下颌,视线在魔宫逡巡一周,接着,环境又变了。荧惑早就料到还有后手,这种让人眼见为虚的术法,多半也与意志有关系,也许是设场的人刚刚就在一试现场看着她,见她无动于衷,这才把她拖进这里。但是——荧惑想,又要让你失望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此时,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变得破败不堪,平整光洁的玉石地板破碎翻裂,到处都是血迹,浓重的腥气混杂着火的气息包围了这里。荧惑发现自己站在尸堆中央,周围躺着的,都是她邪异门中人。她感觉到被人扯住裙角,低头看去,只见地上的少女发丝蓬乱,手臂上全是伤痕,满身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是妙火。她拽着荧惑的裙角,抬起脸,右眼眼眶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尊主……”妙火艰难地一点点蹭来,身下的血蜿蜒得像是一条小溪,“尊主救救我,我好痛……”荧惑移开视线,去看其他人。妙水、妙风、明力、净气都在,而且另外四个,似乎已经死去多时。这是什么?是魔尊溃败,清正宗屠杀邪异门吗?荧惑神色平稳,在这个画面出现之后彻底明白了。——还真让自己猜准了。这应该是能窥探内心的蜃术,是蜃这种以瘴气为生的怪物的看家本领。他们很喜欢把猎物困在恐惧里,然后慢慢看着他们被折磨到发疯。荧惑想,原来这就是她的恐惧?还真是中规中矩。
手下死绝了,她成了光杆司令,再被清正宗吊打一番,最后两域被那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统一,自己失去一切……想想的确挺恐怖。荧惑毫无波动,甚至有几分奚落地看着周遭的一片狼藉。再回过头,拽住她裙角的人变了,成了虚花。不远处是槐川,同样是满身血污,身体甚至是残破不全的。虚花的发上是血凝结成的硬块,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泛着死气。少年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魔尊的指尖。荧惑低头看虚花,然后将手一背,躲开了。她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他,他死也只会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说完,她将那抓着自己裙角的手踢开,提着裙子,离开这堆尸体。“如果只有这些的话,我劝你还是别丢人现眼了,”荧惑叹了口气,对着空茫茫的大殿说,“就这种恐惧,你以为我会怕?”不远处,有隐秘的光一闪而过。这只蜃盯着幻境中的少女,瞳孔中划过一丝困惑。他制造幻境,但并不能看到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大同小异的生离死别。不过很显然,他更喜欢看的是猎物入局之后的痛苦和恐惧,尤其是他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猎物对着一片虚空尖叫嚎啕,滑稽极了。然而眼前这个少女的表现,却和以往入局的人不太一样。她不害怕,不惊慌,甚至还会施施然夸奖自己的美貌。现在她玩腻了,居然开始挑衅自己?蜃觉得职业生涯受到了挑战,他皱起眉,用手指在地上一点,光亮乍现,原本的地面变得犹如水波一般四散波动。紧接着,阵法一闪,白雾涌动,再度从四周包围上去。荧惑伸手捂住口鼻,倒退了几步。她目光冷淡,看着白雾一拥而上,尸体像是被搅碎了一样,瞬间灰飞烟灭。片刻后,雾散了。大殿中央出现了一个女人。身着月白色的长袍,长发随意束起,神色散漫却又温柔。看向荧惑时,女人的眉心有暗红色的纹路一闪而过,与魔尊纹相同。荧惑慢慢收敛了挑衅表情。她回视着对方,喊了一句:“师父。” 既见魔尊眼前女子叫重千风,是上一任的魔域女魔头。几百年前,魔族妄图统一两域,向人类开战,打得惨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