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多休息,”汪时泽还是老样子叮嘱他,“多睡觉,少抽烟……你以前回回来我这儿都一身烟味儿,今儿倒是老实了,没让我闻见,终于知道敷衍我一下了?”总不能说是自己被人缴了烟的,孟聿峥没说话。汪时泽却想起一桩事,抬头看着他,也不绕弯子:“我亲戚那边有个姑娘,这几年挺困难的,想转个弯,考计算机研究生,能不能托你问问行情?就当帮兄弟一个忙。”汪时泽说得诚恳,孟聿峥自然不会拒绝。这一年他的身体都是托汪时泽的福才被一点点调养好转,这救命恩人的忙,他孟聿峥再混蛋也知道要回报。他说了个行:“你安排,到时候发我个地址。”汪时泽感激一笑,点点头,又继续看自己的文献去了。这地方距离京医大不远,就半小时的车程。孟聿峥许久没回归过校园,跟着汪时泽一并进入教师办公楼。盛德医院在京也算名声籍甚,一流医疗资源,名家无数,能叫汪时泽犯难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小问题。这回遇上疑难杂症,专程跑回来请教恩师,人进去没个三两小时,怕是出不来的。孟聿峥候在门外,手搭在走廊阳台,百无聊赖地瞧着楼下的花坛小路。他等了许久,人迟迟不出来,他只能靠在走廊上玩起手机,却发现金扬给他发了一堆消息。他没点进去。是看见楼下玉兰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寸头白衬衫,略有些局促,远看着,透着那么些经事的沧桑。而真正叫他在意的,是三分钟后从对面办公大楼跑出来的姑娘。姑娘下楼后目光四处急切搜寻,找到那个男人后,似是怔了一下,接着向那个男人飞奔而去,而男人也张开手,热烈地迎接她。她扑进他的怀里,两人刹那间紧紧相拥,男人被冲击地微微后退,顺势将轻盈的她抱离地面,在空中转了圈。那样殷切而遑急模样,他猜测,她一定是因为想念极了对方,是以拥抱的力度,也一定足够深嵌。更甚者,她一定会哭鼻子,丢掉往日的冷静自持。为这个男人。孟聿峥在楼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看她搂着对方的脖子撒娇,怎么都不肯松手,看那个男人笑得无奈又宠溺,想要推开她的手,又再次缓缓地将她用力搂住。不知那两人要拥抱多久,他却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不通畅起来。“哟,那谁啊?”身后突兀地响起一道男声,他提了个神,不着痕迹地收回眼。汪时泽这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同他一并往下瞧去,瞧清了其中那位姑娘后,觉得眼熟,又多看了几眼。
“唉?这姑娘好像是咱们学校的吧?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的?”汪时泽使劲儿想了想,最后一拍手,茅塞顿开一般哦了一声:“这不是咱们学校今年新招进来的心理学老师么?名字很特别,叫归要,挺好记的。”孟聿峥:“你认识?”“我一社会人士哪儿认识啊,”汪时泽笑道,“是上次看见校友群里有人发过这姑娘一张照片。”“国外名校毕业,年纪轻轻学术造诣非凡,被心理学院那边重金聘请过来的气质美女老师,开学上课归要没想到会接到陈南枫的电话。说实话,哥哥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愣怔了一瞬,以为是自己起太早,这会儿还在做梦。是陈南枫打趣的笑意持续响起,她才确定自己的哥哥是真的出来了。她与哥哥,阔别已久,距今七年有半。她举着电话,听他说自己此刻就在自己办公楼楼下,她想也没想,也不管这话的真伪,扔了手头的工作便冲了下去。她嫌弃楼道如此漫长。很难想象,她的哥哥是怎样一个人走出监狱大门,又是怎样形单影只,独身从望城抵达京城,再从火车站一路辗转一路问道,最后来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