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才也快毕业了,”郁鸣看了看这个儿子,和郁清冷漠的背影对比起来,像是颇有欣慰,“等下个月进公司,你带着他多学学。”
他有父母,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家,而郁清常年不回来,难道不是被排挤在外的局外人?在这里他能压过郁清一头。
我给你演兄友弟恭?”
季思才仿佛感觉不到硝烟弥漫的气氛,打招呼后又满含歉意地看向郁鸣。
“委屈我们思才了。”
他回到自己二楼的卧室,季绣怜已经等候多时。
门复又被关上,郁清还是站着没动。季思才略过他站在郁鸣面前,颔首立正,一如父亲认可的“乖儿子”。
很快有人来把他带走,带回到保姆房。他感觉到自己偷溜出去玩做错了事,惴惴不安地等着妈妈回来。
季绣怜回来后没有责怪他,而是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对他说,思才,那是你的哥哥。
但他错了。
这是他的母亲,郁鸣养了三十多年的情人。她有一副温柔多情的面孔,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不浅的痕迹,她从不掩饰,却只会更加惹人怜爱。温言软语从那双轻启的薄唇吐出,好像她就是这个世界最爱你的人。
还是那张他一点都不想看见,笑意盈盈、惺惺作态的脸。
郁清也看见了他。
季思才走出书房,伪装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彼时他还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他看上去金尊玉贵,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冷漠又漂亮。
敏感的字眼仿佛也戳到了郁鸣的痛脚,他不想再听到郁清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指节敲在桌面上,语气强硬:
这倒胃口的地方,他不想再多待一秒。
季绣怜害郁清没有家,所以他也活该没有家。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揪着自己的衣摆仓皇失措,像是从暗处爬出来的老鼠,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矮小又肮脏。
他确实很快就知道了。
“郁氏还轮不到你跟我说不同意,下个月安排思才入职,我也会叫陈随盯着。”
“没有,”季思才闭了闭眼,“但他不能违抗父亲。”
他们是兄弟,但他也知道,他们从来不一样。
他听见耳边的低语:“没关系,思才,等你取代了他,你和妈妈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妈妈会为了你忍下去,思才,你要努力取代他。”
季绣怜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季思才在她身边坐下,眼眸低垂,将情绪都敛进了阴影里。
下达命令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们是一样的人,思才,你很快就知道了。
“郁清同意了?”
这里仍然姓郁,不属于任何一个姓季的人。
“妈妈。”
“回来啦,思才。”
他点点头,“父亲让我下个月入职。”
郁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微挑着眉吐出这两个字,像是两根刺扎进季思才的喉咙,脸面被郁清碾在脚底踩了又踩。
“父亲,大哥。”
沉默在凝结的空气里蔓延,郁清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他转身,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便对上了刚开门欲进的人。
就像只要郁清不同意,季绣怜永远不能成为郁夫人,他永远只能姓季,甚至只要郁清在这栋房子里,季绣怜都不被允许出现在郁清视线范围里。
郁鸣摆了摆手,恢复他往日不怒自威的姿态,开口道:“进来吧,正好说说你的事。”
他从保姆房溜进第一次造访的花园,却在曲折的石子路里失去了方向。绕过一片灌木丛,他看到了被仆人簇拥的郁清。
曾经他以为,搬离了老宅,和父母一起住进了新的地方,一切都会不一样。
“郁清!”
不出意料,郁鸣还真是给他尽心铺路。郁清如此想着,侧过身看着他反问:“你觉得我会同意?”
“管家说您在书房等我,没有说大哥也在,抱歉,父亲。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即又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季绣怜轻声问:“还顺利吗?”
很久之前,季思才就比她高一大截了。但他自觉地弓起背,让自己的小半张脸安静地埋在她的肩膀上。
“身份?”
郁鸣拔高了声音,怒喝后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至少不会再有威严的爷爷对他杖打责骂,也不会有堂兄弟对他戏弄嘲笑。
五岁的时候,在原来那栋郁宅,季思才第一次看到郁清。
说罢又转向季思才,如同看待廉价商品的目光打量不过两秒,却已然看得季思才面露尴尬,他勉力维持着表情,试图辩驳。
郁清冷笑一声,几步摔门而出。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大哥,才想早点进公司多学学,而且我会隐瞒身份,不会让大哥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