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九不去听他的废话,取下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双手递给大夫:“大夫,这里可以熬药吗?若是可以,请你为我开一剂避子汤,煎好给我即刻服用。”她身上别无他物,好在头上别了几个簪子以作装扮,一个已经掉落在大法寺,头上还剩几个。大夫偷偷瞥了男人一眼,见他只是祈求地看着女子,并没有直接阻止他,便心下明了。这女子八成是这男人娇养的外室,贪图皮肉之欢尚可,是断不能留下“孽种”的。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叹息着摇了摇头:“好,老夫这就为你煎药。请问姑娘上次行房距现在已有多久?老夫好判断剂量。”“我离行房已经有一整天的时间,不知避子汤可还有用?”拾九不放心,“若是避子汤不行,那便再来一碗堕胎药。”“不行不行!”大夫被她吓到,连连摆手摇头,“避子汤已是猛药,更别说更猛的堕胎药了,两者加在一起服用会死人的!你且先喝了避子汤,再观察月事是否延迟,若月事正常,那便说明避孕有效腹中无孕,自然不用再喝堕胎药了。”“好,多谢大夫。”拾九感激地看向大夫。大夫叹息着去煎药了。拾九留在火盆旁,火盆里的热气驱散着她身上的凉意,却无法暖她的心。“滚!”她直直看着跃动的火苗,并没有看旁边的人,但楚逐知道她在赶自己走。“真的不能……留下孩子吗?”楚逐脸色煞白,仿佛已经看到拾九的肚子有了一个他们的孩子。“求求你……”他嗓子已彻底嘶哑,低声垂眸求她。拾九终于转过脸来看了楚逐一眼,眼中却只是冷漠与讽刺。当初她求他对自己轻一点的时候,当初她醒来后便迎来一碗避子汤的时候……他可没有此刻的卑微。收回目光时,忽然看到他腰间挂着的平安符。那是她在楚老夫人的授意下,给他求的。此时,显得尤其刺眼。他凭什么平安?凭什么平安!她脑中尖锐一痛,忽然伸出手去,劈手将平安符夺了过来,不带一丝犹豫地扔进了火盆里。“我恨你!我不希望你平安!我从来不希望你平安,我希望你去死!”燃烧的火苗霎时吞没小小的平安符。楚逐蓦地察觉,眼疾手快,立刻徒手深入火盆,将平安符捞了出来。手被炭火舔过一圈,泛着滚烫的热痛。平安符也被烧得残缺,他却紧紧捏着不放。即使知道拾九是借着拜佛与秦少安联系,给自己求的平安符也并非真心,但他一直将平安符戴在自己身上。假装,她是真心为他求的。甚至能想象她在佛祖面前闭着眼睛祈愿的模样。楚逐将平安符珍重地收入怀中,阖上双眼:“连这点念想都不愿留给我吗。”拾九一言不发,她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更不愿与他同处一室,便站起身,想去医馆后院找大夫。楚逐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起来:“你烤火,我出去。”不等她说什么,便转身走出医馆,走进入冷风冷雨中。一炷香的时间后,大夫端着避子汤走了过来,发现已不见男人踪迹,只有女子呆坐在火盆边。“大夫。”拾九听见大夫走来的声音,蓦地回神,站了起来。大夫叹了一声:“若是下了决心,便……喝了吧。”将避子汤递了过去。拾九眼眸一眯,没有任何迟疑,接过来便仰着头将一大碗避子汤一饮而尽。医馆外的楚逐,透着医馆外未完全闭合的纱窗,看着拾九不带一丝留恋地饮下避子汤,嘴角又涌出一股浓稠的鲜血来。“多谢大夫。”拾九放下碗,朝大夫行了一礼,便走出医馆,见楚逐还守在外面,眉头一蹙,径直往着衣楼走。大夫走到门口目送她,却见那男人还没走,忍不住道:“公子,你身上的伤是否需要处理一下?”医者仁心,其实从男人踏入医馆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男人身上裂开的伤口,只是男人毫不在意的样子,便将这事压了下去,先处理女子的事。此刻,见男人身负重伤还在雨中站着,实在于心不忍。没想到,那男人却充耳不闻,直追着女子去了。大夫再度摇头,只好关上了医馆的大门。楚逐追在拾九身后,眼见着拾九快要走到着衣楼的后院侧门,终究小心翼翼地恳求:“回王府吧。”“便是离开了将军府,此生亦不入王府!”
拾九撂下一句话,便敲响了着衣楼的后院侧门。着衣楼是前楼后院格局,前面的大楼是做生意的地方,后院才是居住之地。从前面的楼可以进去后院,不过后院也另有一个方便进出的侧门。侧门每晚都有专人值守,一方面防着偷窃贼,一方面也方便晚归的人进来。今晚值守的小厮听到敲门声,连忙打着一把伞来开门,见是拾九,睡意清醒了一大半:“将军夫人您——”他还依旧以将军夫人称呼她。小厮很是疑惑,虽然拾九平日也常往着衣楼来,可是从未这么大晚上地过来啊,而且还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夫人您请打伞!”小厮连忙殷勤地将伞递过去。拾九没接,只是走了进来:“我找秋娘。”说着便往后院里边去了,她知道秋云夕住在哪儿,今晚只能去她那里挤挤了。小厮见她去找秋云夕了,便也不在追上去,准备关门,却探头出去看了一圈:“奇怪,刚刚好像在不远处还看到一个人影。”摇摇头,当自己看错了,将侧门紧紧关上。拾九带着一身湿意敲响了秋云夕的门。秋云夕已经换了寝衣,本打算睡觉了,这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着实吓了一跳,一般晚上是不会有人找她的。她支起耳朵一听,才听见拾九虚弱的声音:“秋娘。”这便更吓了一跳,连忙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