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就要走,岳昆忙上前一步,高声道:“百里楼主,请留步!”
百里守约本想直接运起轻功抱铠跑路,却又怕这人突然发难来拦,打斗中误伤到铠。他方下已探过经脉,知怀中人并无性命之虞,却到底昏迷不醒,自是心下焦躁烦闷,开口更是冷淡入髓:“怎么,你要拦我?”
“百里楼主若是执意要走,岳某自不会拦。”听出他话中的不耐,岳昆话锋一转,望向他怀中人,“只是……这位若是就这么走了,只怕会引发众怒,徒增祸患。”
“他分明是妖怪!”
“不祥之人只会为祸武林!”
“杀了那个怪物!”
“杀了他!”
似验证他所言,台下七嘴八舌的讨论最终交汇成一片索命的狂欢,百里守约静立于风暴中央,身形半分未动,只面无表情地冷眼扫视了一圈那聚在擂台下的“名门正派”,而那些人对上他的眼神时,均不由自主便偏过头去,敛了声音。待到一圈望过去后,方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竟已变得鸦雀无声——
不过是一群人面兽心、畏首畏尾的豺狼。
“好一个引发众怒,徒增祸患!”百里守约冷笑一声,讥诮道,“本座亦非常人,岳盟主可是打算一网打尽?!”
“百里楼主乃珍奇灵兽所化,风华绝代,四海皆知,岳某亦是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岳昆先是阿谀奉承他一番,又看向被凌渊反手擒住狼狈不堪的莫枭,意有所指道,“岳某虽与莫少侠结识不久,但感其良善,百里楼主这般迁就出手伤人者……怕是有失公允。”
“那岳盟主又可知,你眼中那‘良善’之人,曾因私心偷盗他族秘宝,致人满门被灭?”连余光都未施舍予莫枭,百里守约不屑地冷嗤一声,“况且,此人乃朱雀楼叛徒,本座不过清理门户,还望岳盟主莫要多管闲事!”
“可……”岳昆不敢真正驳他面子,却又不愿在江湖人面前折损面子、放他全须全尾地离开,一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而此刻,怀中人眉头蹙起,溢出一声微弱呻吟,似在隐忍莫大痛苦,百里守约顿时心疼至极,恨不能以身代之。
“话已至此,不必多费口舌,”他耐心全然耗尽,周身气场陡增,狼尾在身后高竖,再抬头时,赤红血眸中,已是杀意凛然,“若谁想动他,便踩着本座的尸体来!”
岳昆被他那恍若野兽般嗜血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生怕他成魔血洗当场,只得暗自抹了把汗,低头拱手一礼,不再言语。
百里守约再不看他一眼,抱了人凌空而起,睥睨当下,果然方才那义愤填膺的人群中,蠢蠢欲动者有之,却无一人敢真的上前阻拦。
朱雀尊上轻蔑一笑,红白长袍转瞬便于众人视野中消失殆尽,唯余一句入密传音,久久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若犹有人欲论‘公允’,盘阳宫中,陵光殿上——本座百里守约,静候诸位驾临。”
铠走在一条宽阔却寂静无人的道路上。
今夜的寒星殿似乎过于静了,殿门口跟道路旁惯常点着的灯也暗着,唯有天上的月孤高地悬着,泛着不详的红光。
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于是屏了呼吸握了剑,放轻脚步,向内院行去。
然后,他看见水。
远看漆黑如墨的水,汇成一道溪流,顺着青石板路流淌到他脚下,浸透了他深蓝色的鞋靴,映着月色,泛出黏稠刺眼的红。
那是血。
无穷无尽的血,在脚底飞速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在他未来及挪动之前,就将他狠狠卷入,在漫长的窒息过后,他被甩入了另一个地狱。
横尸遍地。
血液染红了族人标志般银蓝的长发,他们的肢体散落了一地,杂乱无章地堆叠在一起。
而立于尸体中央的人影跌跌撞撞地直起身,提了剑向他猛冲过来,抬手,便是一道锋芒毕露的冷刃刀光。身体在有意识前已经动起来,他持剑去挡,剑刃相接擦出刺耳巨响,于月辉下摩擦出刺目银光。
在那光芒中,他看到一双赤红混沌的眼,跟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本该美丽动人的,此刻却宛如修罗鬼煞的脸。
紧接着,那画面又一翻转,依旧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却在宛若破碎般地哭泣着,那之后,镶嵌其上的浅色眸子被绝望浸透侵染……最终,画面中唯余下她猛然提剑划向自己颈前时,那锋利决然的冷光。
露娜——不!
铠猛地睁开眼睛,从梦境中陡然惊醒。
大脑从混沌渐至清明,情绪却仍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那罪魁祸首的名字被他含在齿间咀嚼,每一个字都咬出了凛冽杀意。
“莫、枭。”
铠缓慢地转过头,对上床畔百里守约由方才的惊喜、一瞬间变得错综复杂的目光,如立下血誓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铠总共昏迷了七日。
这些天里百里守约几乎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