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呢,景元,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伤害自己呢,景元。
告别了丹枫,喜悦的氧气一下子稀薄了。景元敛起笑容,突然感觉到疲倦,他坐在床铺上,房间里干干净净,地上连一块玻璃碎片都没有了。好像有点违和感,景元察觉怪异,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到底有什么不对的?他目光紧紧扫过每一个家具,每一处摆设,脑子咔嚓咔嚓运动着,半晌才后知后觉少了面落地镜。小孩站起身走到空荡荡的角落对着原本有镜子的地方发呆,猛地拉起衣服往自己腹部看去,白净光滑,什么都没有。
好像忘记了什么,到底忘记了什么呢。景元的眼睛瞪得很大,收缩的金瞳里满是惊惧和怀疑,一定有什么忘记了,是很重要的事。他手放在自己腹上收紧,隔着手套死死掐入温热的皮肤里,总感觉、怪怪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是丹枫哥,丹枫哥回来了吗?景元的恐惧没有退散,被打断动作的手一顿一顿地放下衣服,像木偶一下子没找回身体的操作权。很快他恢复正常,轻快地三步并两步跳过去给他开门,因控制不住害怕而强扯出的扭曲笑容还挂在脸上。
“想我了吗,元元。”男人边打招呼边搂着他的腰旋进房间,“我帮你把房间打扫过啦,真不听话啊,镜子都被元元打碎了,外面还有持明的小卒子想进来调查,我帮你全部想办法骗走了,怎么样,厉害吗。”男人阴湿的气息撒在景元的脖子边,像一条蛇缠绕上来,他最后不甘心地扭过头,眼睛发酸,感觉自己马上要哭出来了,气管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好窒息,好可怕,他不想这样的。
“元元、元元,看着我,你爱我,不要忘了这件事。”男人强硬地掰过景元不愿看向他的脸,一遍遍重复着。如果未曾得到过爱他也不至于这么疯狂,但是猎物现在一半已经踏进陷阱里,他又怎么可能放小孩走?景元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开开合合,下达的命令有如一把枷锁,从三万里的高空自由落体正好砸在了景元的头上,砸穿了他的反抗,直接把他砸进了泥沼里。
错误在这一刻得到修正,反抗又一次宣告失败,经过这次睡意的折磨和煎熬,那个催眠的奇物会慢慢蚕食景元已经摇摇欲坠的自我意识,打断他的脊骨,撕扯他的动脉,直到血流一地开出殷红的花朵。
就像现在这样,在男人低声地劝哄下景元的眼睛慢慢有了亮光,不安的心被奇迹般地安抚了。对,对啊,怎么会忘记呢?这几天被其他男人缠了几日,差点把自己的爱人给忘了,原来违和的地方在这里。景元豁然开朗,他重新露出笑容,像飞累了的小鸟扑进男人宽大的胸怀里,亲昵地吻上他的脖子,手脚并用缠着他往床上倒。
“亲爱的,我好想你。”
丹枫哥救救我。
景元听到自己的声带发出甜美的声音,男人低声笑着逗弄他的红唇,两个人唇齿黏腻,交换着湿热的情欲。
没有违和感——什么都没有,事情回到了应有的轨迹,景元回到了爱人的身边,皆大欢喜。
“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拔剑!”
云骑军整齐划一的呐喊就在不远处,在隔着一条弄堂的训练场上,年纪尚幼的景元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劝服高层让自己上战场,他也这么高声向帝弓司命宣誓,在镜流严肃的注视下抽出腰间开了刃的新剑,稳稳指向那片广袤的宇宙。那日的天就像今天那样澄澈,狂风呼啸着刮过他的白发,把红色的蝴蝶结卷起,像一只逆风飞翔的血蝶。他宣誓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同伴、战友、以及每一个身处罗浮的平民百姓,他发誓将自己的余生奉献给帝弓司命,化身一支锐利的箭,刺穿所有挡在他身前的丰饶孽物。无关镜流,无关丹枫,更无关任何人,仅仅是景元愿意这么做,他便去做了。
年轻人的抱负远大,凭着一腔热血向前冲,竟也被他闯出了名堂,人群中最小的孩子是那样神机妙算、胆大心细,将难缠敌方尽数围剿在层层布局中,锋芒毕露的样子让所有人在他的光芒衬托下都逊色了几分,那一瞬的局势逆转让他知道景元绝非碌碌之辈,男人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长大后有多么光彩夺目,是他这样卑微渺小的士兵永远触及不到的极其遥远的存在。
但并不是。景元并不是他触不可及的人。旁人都只知他刻苦勤奋,没什么休息时间,每天汗湿的衣服拧一把可以挤满大半个木桶,被一群大人物保护得极好,自然也不常与军中战士闲聊。可是那个孩子却会主动扶起累到脱力的自己,男人张了张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没事咽下,示弱地垂下头,暗示他的身体此时并不健康。自此小孩隔三差五给他带浮羊奶,他说这是他想到的最有营养的东西,分他几瓶,就能让他的身体快快好起来。
浮羊奶很甜,含在嘴里会甚至返上一股发腻的涩,他不喜欢喝,但若是景元给的,那也就喝了。装病一日,小孩就会来探寻一日,他就一日收得到浮羊奶。
景元啊、景元啊。他亲爱的小景元,天真的小景元,英勇的小景元,是他阴暗生活里少见的烛光。
云骑军更替很快,战乱频发,布离人和岁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