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的信签飘飞在医院顶楼的高空中。
破碎的白色飞舞在风中,盘旋着,仿佛像是要眷恋笔下最后的温柔。
褚友梅静静地将一封封红蓝相间的航空信件用最细致的手法撕毁。既然爱情已经逝去了,那么这些虚假的字迹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如果说,蒋家伟与她之间的十年感情竟是敌不过一泓太平洋水,那么,强留这些徒然见证这一段痴傻的纸张又有什么意义呢?
遥远的太平洋彼端,他来的信是这样写的——
友梅,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感情,你资助我的学费我将来一定会如数归还。对不起,我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段感情,化为寥寥数语。
接到信的褚友梅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反倒是她那些义愤填膺的朋友与心疼她的母亲,无不个个把那负心汉骂个狗血淋头。他们都说,褚友梅一定要向这个活该被千刀万剐的男人,讨回一番公道。
可是,褚友梅却只是平静的写了一张借据明细。
在内心深处,或许她早已经莫名地有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瞧瞧!褚友梅不禁暗笑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竟然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她早该在等待着鱼似紧抱住褚友梅的样子逗笑了众人。褚友梅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
郎世云一身未换下的医师服,他拧起了浓眉,伸手越过褚友梅的肩,轻揪住儿子的耳朵,恨恨地说:“臭儿子!你的反抗期未免太早了吧!”
“友——梅——坏爸爸欺负小薇!”吃里扒外的小子马上告状。
“臭儿子!告诉你多少次要叫褚阿姨!”
褚友梅头痛的斜睨着这一对争执不休的“坏爸爸”与“臭儿子”而被称作坏爸爸的郎世云似乎不以为忤地咧开了笑容,轻轻地对她摇了摇手:
“哈,友梅。”
“坏爸爸不可以叫友梅!”臭儿子还要声张主权。
唉!她的名字有什么了不起吗?值得这样丢人现眼的争吵吗?
自从小薇的病情大有进展,特别是那日在她面前失态痛哭之后,郎世云的阴霾与暴躁,仿佛都随着小薇的开口而远去。他在褚友梅的面前变得十分听话又任劳任怨,对于所有的辛苦也显得甘之如饴。褚友梅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坏爸爸虽然嘴里不说,但还是十分关心自己惟一的儿子的。
“你也有黑眼圈了。”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褚友梅的眼,搅动出奇异而僵凝的氛围。褚友梅故作轻松的拨开他的手说:“要欢迎我加入熊猫家族吗?”
“小薇也要当熊猫!可是什么是熊猫呀?”
不甘被两个大人排除在外的小薇皱着眉头说。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小薇逗趣的童言童语并没有洗去褚友梅心中的疑虑,某种莫名的预感告诉她,这一切一定还有问题。
相对于褚友梅的不安与疑虑,郎世云在忙乱了数月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嘴里哼着歌,想起褚友梅如今与他一式一样的熊猫眼,他就不禁有些恶作剧似的愉快了起来。
这是什么样捉弄人的心态?难道竟是独苦苦不如众苦苦吗?
想起自己在褚友梅面前失控又丢人的举止,郎世云不禁有些赧然。他真的不记得上次在熟识的人面前痛哭、耍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他并不以自己的泪水为耻。痛楚的过去经验告诉他,当一切是泪水还可以挽回的时候,他并不在乎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流光他所有的泪水。
只是,他为什么会那样几近是要胁、无耻地,逼迫着那个其实与他并无深厚关系的小女人呢?
郎世云并不想去了解自己的心态。一种莫名的求生本能告诉他,不管是要使用再丢人、再卑鄙、再莫名其妙的手段,只要他在疲倦了一天回到家之后,能够时时看到褚友梅的笑容就好——甚至是她生气的横眉竖眼也没有关系。
因为,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感到一种久违了的安心与安定的感觉。难道小薇也是这样吗?唉!这竟然是某种遗传吗?郎世云不禁大叹。郎家父子似乎都对褚友梅上了瘾,而且是很严重的那一种。
只可惜,郎世云的安宁持续不到几日。
在数年困顿挣扎中,难得令他能感到安心的褚友梅往往带给他的,却尽都是一些要命的消息。望着亲自来到自己研究室的褚友梅那凝重的神色,郎世云莫名的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你说什么?”站在自己的研究室里,从层层叠高的书堆中,郎世云震惊地瞪视着褚友梅。“不,我说过,我不希望小薇再去做任何的心理分析”
褚友梅明白,对着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才求得些许平静的男人说这些话实在有些残忍,但是,她还是简短地将小薇所说的话与之前帮过忙的心理师所给的建议,统统交由郎世云决定。而这些已经是褚友梅头痛地思索了数日,再三分析小薇话中的真实性,并向朱主任求救之后,所做出来的决议。
褚友梅还记得朱主任在乍听此事时的忿怒。朱主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