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虽说旭日当空,但贵君屏退下人,房中得了空隙,冷气趁机肆意窜动,让宋烟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宋烟眉眼低垂,正襟危坐,目光锁在桌上的茶水上,心中腾起去扶发间玉簪的欲望,可因紧张不敢妄动。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如擂般躁动。
面前的人淡然扫视过宋烟的仪容仪表,柔和了神情,伸手握住宋烟搭在大腿上的双手,施施然道:“不必紧张,今日虽是你我初见,但烟儿当真是俊秀儿郎,你踏入门那一刹,本宫便心生欢喜了。”
见宋烟不知所措地瑟缩,他勾起和煦笑容,轻轻拍了拍宋烟的手背以作安抚:“如今你已入亲王府,我们便是一家人。竹儿有没有同你说过,本宫有一远亲表兄住在江南一带?”
贵君如此平易近人、热情好客,令宋烟受宠若惊。他眼神乱瞟,溃不成军,苦苦维持的端庄形象瞬间瓦解,眼下只会木讷地下意识摇头回应。
柳琛——当今贵君、乔竹的父亲——含笑递了个眼神给身侧伺候着他们的贴身侍从李何,后者便心领神会地凑上前来添了茶水,语气中裹着喜意地开口道:“宋郎君您是不知道,贵君的表兄祖籍江南,面容也是十足的江南美人相,同贵君常有书信往来,感情甚好。哎呀,小的这么一瞧,是郎君您与贵君表兄同乡的原因吗?您和贵君的表兄还真有些相像呢!”
“看来我们缘分天定。”柳琛紧了紧二人交握的手,笑得温柔大方。
“您与贵君的眉眼之间也有相像的地方呢,可能是冥冥中有血缘间的联系也说不定。”李何满脸慈笑,一番话说得宋烟喜形于色。
柳琛松开他的手,宋烟轻抚过自己的眼角,斗胆多瞄了几眼柳琛。也许潜意识作祟,他真开始觉得自己与柳琛长得像了。
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慢慢松懈,宋烟摩挲着茶杯,反复斟酌词汇后回复:“烟儿何德何能可以与贵君相提并论呢……贵君风华绝代,此言绝对是谬赞了。”
柳琛掩嘴笑笑,吩咐李何去拿了个香包递给了宋烟:“烟儿年轻貌美,自然是比本宫明艳动人许多的。美人应配好香,来,这是本宫亲手绣的香包,里头放的是竹儿最喜欢的茉莉,还望烟儿喜欢。”
宋烟谢恩的话音刚落,门槛处就传来掀起门帘的声响。众人扭头看去,来者迎着视线咧嘴一笑,朝柳琛行了个礼后径直走向宋烟与柳琛中间夹着的位子,落座。
“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乔竹偏头看着柳琛问道,语气轻快。
柳琛噙笑不作声,抿了一口茶。身侧的李何见状代为回应道:“说宋郎君与贵君有缘呢,眼睛颇为肖似。”
乔竹把眼神投向宋烟,快速巡回一圈,话不经脑子从口中抖搂出来:“是吗?我倒觉得烟儿的眼睛不像阿父,反而像……”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忽地住了口,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柳琛的脸色,果不其然在对方的神情里瞧出些冷意,当下不敢再说什么,清了清嗓子用饮茶来遮掩。
这头乔竹说错话闭了嘴,那头原本见自家妻主回来,刚把悬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的宋烟微微蹙起眉,好奇地用探究眼神无声询问乔竹。
他身体微微倾向乔竹,恨不得直接钻进乔竹的怀中,却碍于柳琛等人还在,只能压抑住撒娇的欲望。他抿抿唇,迫切地想知道乔竹到底想说什么,又明白目前不能问。焦头烂额之下,他无意识地将指甲嵌入另一只手的手背的皮肉中,却感觉不到痛意。
“回来的路上遇着了他么?”柳琛收起笑容,平淡地问。
乔竹“嗯”了一声,目光聚焦在正前方的某处,恍惚道:“几年不见,他变了许多。也是,都长大了……”
柳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宋烟,微微颔首。
二人又寒暄了好一会儿,直到柳琛称自己乏了才停下。乔竹唤了宋烟一声,早就坐立难安的宋烟站起后欠身行礼,忙不迭跟上乔竹的脚步,踏出这间令他喘不过气的屋子。
没走出几步,宋烟就试探地去勾乔竹的手臂,见对方没有不情愿,便放心地挽住自家妻主。他故作轻松,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刚哥哥和贵君说的是谁呀?”
乔竹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太子殿下。”
看乔竹对他毫不隐瞒,宋烟十分雀跃。但想起乔竹说他不像柳琛像太子,心情又低落下来。他踢踢道路上的小石子,明着闹脾气,等着乔竹主动问他哄他。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乔竹便无奈地问:“怎么啦?”
“贵君说,他有一远方表兄祖籍江南,若我和贵君长相相似,也许我和哥哥你有隔着几代的亲缘关系……”
有亲缘关系,那就说明他与乔竹身体里流的是同种血,宋烟一个巴不得自己是乔竹儿子的人,想到有这种可能就乐得合不拢嘴。
他顿了顿,又想起另一茬来,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结巴地继续:“再者说,要是、要是烟儿与贵君长得像,那定然和哥哥也有相像的地方。市井之间有俗话说、说什么‘夫妻相’,而我与哥哥相像,看来是上天注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