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本部提交完材料,两人顺手领取了下一次出行的任务。
因为嫌何应悟手气太差,谈嘉山足足洗了三遍手以后才抽的签。
好在这次的任务地点中规中矩,他们将前往蜀省桐垱镇,完成。
根据距离的远近与开荒任务的难度,本部给出首次探索新城市的评审员完成时限往往十分宽容。
但何应悟还是忙得焦头烂额。
他是第一次来桐垱镇,照着评审员培训手册的开荒建议做足了功课,找了五六家店,却一家更比一家难吃。
难得谈嘉山没趁这个机会损他,见人垂头丧气很是没劲,竟然还破天荒地安慰了何应悟一番:“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哪怕是很有经验的评审员,在新城市开荒时踩雷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们现在从头捋一遍你找店的流程,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何应悟依言掏出写得满满的笔记递给谈嘉山,出行前精挑细选的十家店,已经有半数被他打上了叉。
“出发前我先找了关于桐垱镇的一些网络素材,来源包括短视频平台、点评网站、网红vlog和网页搜索。”何应悟忿忿不平地把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夸张帖子们从收藏夹里删除,“谁知道找出来的没一家好吃!”
谈嘉山抬了抬眉毛,总算是知道症结出在了哪里。
“行业乱象确实是比较严重,这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说到这里,谈嘉山转发了封市场部每天都会收到无数份的商家合作邮件给何应悟,解释道:“现在餐饮行业的推广营销早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财大气粗的连锁餐厅,常常会找广告公司买下商圈内写字楼的灯箱、电梯框架等电位,再邀请明星作为代言人,以极高的上刊率将餐厅名字往消费者的眼球里塞。”
“但现在大家不怎么吃硬广告这一套了,花费更低的的‘软广’形式便也应运而生。”
“伪探店真推广、网红作品软性植入、素人冲量点评、搜索引擎及榜单位置明码出售……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你付不起的。”
“这种营销方式极为隐蔽,与被直愣愣推到眼前的团购信息,消费者往往更相信由自己亲自检索后做出的‘功课’,因此商家们也越来越愿意在这种转化率极高的软广上投入。”
作为活韭菜典型样本的何应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种情况在他做狗仔时不知道见了多少次,没想到跨了行业便忘了这一茬。
传统纸媒早就在智能手机与各类app的狂轰滥炸下逐渐式微,在大浪淘沙中幸存下来的媒体们也纷纷转行做起了融媒体矩阵,大多往短视频、百家号与弹窗小广告的方向狂奔逃窜,且一路不复返。
而何应悟曾经的同学们,也大都选择了新媒体运营、编导、品牌公关等赛道。
早早看清就业形势的学弟学妹们,更是人手一本考公考研书籍,期待早早上岸、脱离新传专业苦海。
原本在何应悟看来,新闻报道是不分领域与高低的。
直到他正式成为一名狗仔。
狗仔队的日常工作多集中在:场场不落地在机场蹲守艺人、混入剧组探班的团队中拍摄路透照片、趁明星伪装出行时来上一套五十连拍。
尽管这些不痛不痒的新闻,绝大多数是因为艺人及其背后的经纪公司与平台签订了供稿框架协议——其仅在名义上被叫做“爆料”,但说白了只是把狗仔对当做炒作艺人日常与资源通告的人形宣传屏罢了。
而真正能令读者兴奋的,当然只有满足人们窥私欲的爆料。
比如地下恋情的曝光、不轨行为的引爆、分手后的互呛、不甚体面的c位争夺战……
少数情况下,此类新闻是由狗仔们扛着长枪短跑在远处偷拍的,大多数情况下则是由在场当事人爆料或者业内人士点炮。
若是狗仔的存在能成为制约公众人物的“民间监察队”般的存在,倒也还不至于被喷得这么体无完肤,但业内人士都清楚,娱乐版面的主要收入来源,来自经纪公司们缴纳的“保护费”。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负面新闻的“免拍金牌”。
收了知情不报的封口费后,哪怕拍到艺人出轨、打人、出入违法场所、甚至是在大街上裸奔,也只能默契地装聋作哑。
而何应悟离开公司的契机,则是因为他所在的公司与某位合作艺人签了补充协议,要求狗仔们通过春秋笔法与拼接剪辑,为那位艺人的同咖位竞争对手“造”出一个黑热搜。
为此,公司开会研讨过后,甚至做出了将谣言的脏水往下三路泼的拉踩方案。
这一类操作屡见不鲜,操作起来也并不复杂。
无非是找一位素人的账号,发表些似是而非的爆料;再雇佣些营销号与水军将词条吵热,花钱把热搜固定在付费位置;最后再放出些借位或是去头掐尾的偷拍“证据”,好坐实当事人的罪恶事实。
毁掉一个人很容易,只要场面足够热闹就即可。
反正真相如何,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