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拔六野抬起左手,抵抗火焰。再抬起一只手,便能推翻凤火。
但他没有这么做。
另一只手朝向陷云谷,冰霜的气息弥漫,四周一下子冷了下来,一条条冰川喷涌而出。
经过枯草地,穿过密林树海,压住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房屋,包裹街道间的行人。
村民嘻闹间,无痛离开人世。
王负棘暗道不好,释放梧桐木的所有凤火。
一丛丛火焰攀上贺拔六野的身体,滚烫的热气燎过皮肤,烧开一片片焦痕。
贺拔六野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把更多灵气用于冰川,任凤火侵噬吞食他。
乌束快步奔向阵盘,焦急想要开阵。若是那些异界来魂逃入轮回,再抓就麻烦了。
贺拔六野见状,放下抵抗凤火的左手,重拍地面。
一根冰柱拔地而起,冻住乌束的双脚。乌束怎么挣扎,也动不了丝毫。
赫赫炎炎的凤火彻底裹住贺拔六野,他的眉峰拧了拧,彻底被压了下去,双腿跪下。
和光瞬身飞至阵盘,正要抓住。
贺拔六野再拍地面,又一根冰柱破土而出,冻住她的双腿,正如乌束一样。
冰川已经覆盖半个村落,送走半数异界来魂。
王负棘怎么下重手,凤火如何折磨,贺拔六野依旧不肯放手。
眼看冰川即将覆盖整座村落,和光眼里闪过狠光,她右掌化刃,自断双腿,爬向阵盘,一拳锤了上去。
灵气注入,阵盘开启。
纵横阵纹冲天而起,升至高空,顿时罩住陷云谷。
冰川停下,贺拔六野收手。
禁魂阵已启,再杀死村民,也无法送他们重入轮回。
贺拔六野忽地卸掉所有灵气,任梧桐木捅入丹田,烈烈凤火灌入身体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
大乘期的灵气散逸身体,风刀霜剑的寒气霎时罩了下来。
四季如春的陷云谷,宛如坠入万年不化的雪山之巅,凛冬的萧森肃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展开来。
乌束摆脱冰柱,快步走向和光,用薄冰覆盖双腿的断口,即时止血。
他认真道了声谢。
“我不是帮你。”
她点点断口,“给我弄个假腿。”
乌束用掌心抚过断口,寒气森森,一双冰雕假腿旋即延伸出来。
他揽过肩膀,带她起身。
她踏了几步,习惯假腿,便推开他的手臂。
贺拔六野抬首遥望村落的方向,脸庞的神情并无痛苦,仅眉眼间暗含轻微的遗憾。
咔嚓、咔嚓,冰渣摩擦的声音逐渐走近。
他从村落收回视线,看她磕磕绊绊走来,不禁笑了。
“小师父真拼啊。”
和光停在跟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你没什么想说的?”
季子野死前的求饶痛苦,殷羡临死的悔恨莫及她极想从他脸上看到,端详每一寸肌肉,想要瞧出难受的细微痕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都没看到。
“小师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狰狞而悲愤的面容倒映在贺拔六野眼里,他深深凝视她,许久过后,似乎心软了一般,叹了口气。
“我已说过,心愿已了,小师父能得到的,只有一条烂命。”
和光抬手指向陷云谷,“那些人呢!不是你的同胞吗?你不在乎吗?你不难受吗!你把他们聚在这儿,不就是想为异界来魂创造安稳的生活环境?”
一声接一声刺耳,好像临终悔恨的不是他,而是她。
“为同胞创造安稳的生活环境,在异界展开新的人生,是汝明山的心愿,不是我的。这个愿景,在五千年前就毁了。”
贺拔六野神色平淡,仿佛讲述他人的事情。
“我不是汝明山,连一缕神念都不是,仅仅是他的一段记忆,一线执念。毕生所求,复仇罢了。”
“陷云谷,不过锦上添花。兴,也可,灭,也无不可。汝明山或许会痛苦,贺拔六野不会。”
说完,他缓缓阖上眼皮,衔着满足的笑容,吐出最后一口浊气。
和光死死盯住他,最里面的磨牙不自觉碰撞出噔噔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
敌人带着满意的笑容死去,于她而言,是最大的讽刺。
从他临死的话语,乌束理清贺拔六野的一生,惊骇许久。
一缕执念,便把坤舆界搅得天翻地覆。短短五千年,背负天极界升至上位界域,又掷入万劫不复之地。
虽说贺拔六野给千壑界造成不小的麻烦,乌束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声。
“是个人物。”
和光冷厉的眼刀旋即射过来,刺得乌束闭嘴。
她跌跌撞撞挪到贺拔六野身前,抬腿踢断脖颈,头颅高高抛起。
“死在他手下的,蛟六、贺拔势、杨醉蹄还有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