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这才站起身来,收拾好冠服。
门外站着的是绣衣使者的总使周唐,他低头上前,一眼都不敢看牢门里,用极细小的声音道,“陛下,北军的锐士营余部反了。”
武帝神色陡然一沉,匆匆就要离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萧暥,“朕改日再来,你……”
他目光落到萧暥置于榻沿的手上,没见他松开过。
“寒狱并非宫闱,陛下今后不要再来。”萧暥毫不留情道。
牢门再次关上,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雨声。
幽暗的灯光下,他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困惑,今天又是什么新的戏码?
直到皇帝那孤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阴森的廊道尽头,他才不紧不慢开始整理衣衫。
魏瑄这才发现,他手心里握着一枚玉玦。
他认得,那是当年北伐之时,魏西陵送给他这块玉玦,让他下定决心。
他的手松开了又握紧,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
魏瑄喉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涩难辨的滋味。
接着,他听到耳边武帝威严的声音,“参与叛乱者,格杀。”
眼前画面一转,是大雨如注下的大梁城。
雨声掩盖了激烈的兵戈声,无数的锐士营士兵涌入大梁北门,与守军激战在一起,鲜血和着雨水潺潺流淌。
魏瑄的头脑开始混乱。
这不对,萧暥的锐士营当时已经解散了,不可能造反!
而且当时他在溯回地,已经把前世的林林总总反复看了无数遍,却没有这一幕,他原以为溯回地里的那几天,他已经把前世的景象看遍了,把所有的痛苦也尝遍了,没想到只是冰山一角吗?
他忽然觉得窒息。
还有,萧暥对他喝出的那一声滚。他是真的那么厌恶这种接近吗?
但是,他却把魏西陵送给他的玉玦紧紧握在手中……
一念及此,魏瑄只觉得脑中仿佛有一根尖锐的刺,扎入血脉里,痛得他浑身发颤,他低着头,漆黑的眼睛逐渐变得幽暗深沉。
幻境中的景象真真假假,无法分辨,真假虚实混合在一起,他的心头忽然涌起莫名的焦躁和忌恨,他无法克制地猛得站了起来。
宴席的另一头,方宁一直偷偷在观察魏瑄的神色。只见他垂头沉默了半晌,神色变化不定,随后霍然站了起身,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这小子已经中术了?
魏西陵的坐席离开魏瑄只有几步的距离。
此时魏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阴鸷刻骨,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什么。漆黑的眼瞳里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魏西陵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微微蹙眉出声道:“阿季?”
这一刻方宁偏开头,忽然不敢看魏西陵。
他此时毫无防备,又没有带甲,这么近的距离内几乎是避无可避。
魏瑄的神色纯然无害,嘴角甚至微微挽起,手很自然地抚向他后背,悄声贴近道,“皇叔,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话音未落,袖中寒光一闪。
魏瑄的剑不是长剑,是短刃,是刺客的剑。
他的出手犹如鬼魅,秘术催动下,鱼肠短剑化作一道锐利的光疾射而出。
魏西陵霎时剑眉蹙紧,鲜血在苍蓝色的锦袍上涣开,衬得他面若寒霜。
方宁激动又害怕,可以了,这就可以了!
他大叫道:“来人,快来人!晋王疯了!晋王袭击了君候!”
但是四周却静得诡异,没有人来,方炀的甲士竟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魏瑄的脸容阴森,眼中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伴随着嫉恨、不甘和怨恼。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皇叔,感觉到对方流出的血温热柔滑,宛如丝绸一般。
那么近的距离,即使隔着血腥气,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清爽温暖的气息。
魏瑄心中一沉,难怪萧暥这么喜欢他?
这个念头让他眼中的煞气加深了几分。
魏西陵抬起脸,苍白清俊如覆冰霜,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给他的唇染上一抹昳丽。
魏瑄眼中一热,泪水忽然流了下来,脸上却毫无悔意:“对不起,皇叔。”
紧接着,锋利的刃再次没入了他的胸膛。方宁吓得大叫起来,“住手!”
方宁并没有想杀魏西陵,只要伤到他就行。
他歇斯底里大叫,“西陵哥,你为什么不还手!”
他原本以为,就算魏瑄偷袭魏西陵得手,但是以魏西陵的身手,反应过来之后,魏瑄必然会被制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还手?
魏瑄目光幽暗迷离,他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剑刃上的血迹,极为享受地让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才不紧不慢补全了前面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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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还是要从你身边带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