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知道他沉陷境中,道:“此处是溯回之地,三千世界众多纷扰,境中所见皆虚妄,殿下还是随我回去罢。”
魏瑄道:“先生,你看。”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卷起烟尘,大地震荡,马声嘶鸣,滚滚铁骑化作一股洪流席卷而来。
安阳城上烽火点燃,浓烟冲霄而起。
谢映之眼色深寒:“北狄人。”
魏瑄道:“对。”
他话音刚落,只听轰然的一声巨响,安阳城厚重的城门被冲撞开,胡人的马蹄蜂拥而入,他们如同一群狰狞的饿狼,挥舞着弯刀,见人就砍,血光四溅。
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百姓仓皇奔逃,街市血流成河,嚎哭冲天……
魏瑄似乎已经看过了很多遍,面色平静,“这是后元三年,朕驾崩的那一年。”
国丧未了,西北已狼烟骤起。
武帝在位期间虽然造就了大雍朝前所未有的盛世,但是他同时也大肆征伐,开疆扩土,使得海内虚耗,户口减半,百姓困苦,生民疲弊。
武帝驾崩后还不到一个月,赫连因连同西域数十个从属国一齐叛乱,一连攻克凉州、冀州、幽州、雍州、燕州,两个月内,五州沦陷,中原尽成胡人之牧场。
画面一转,他们到了江陵渡口,此时已是深秋霜降。
白茫茫的江面上,密密麻麻行驶着各种船只,官宦人家雇佣的大船,平民百姓搭乘的小船,挨挨挤挤,在深秋波涛汹涌的江面上艰难地颠簸起伏。
而岸上,更多的人面北而拜,辞别被战火夷平的故土,踏上南去的旅途。
中原沦陷,百万衣冠南渡,十月底,江风很大,吹不尽浩荡的离愁。
“传令江汉大营,调派战船接应百姓渡江。”魏西陵道。
“是!”
魏曦望着刘武转身出去的背影,颇为担忧道,“西陵哥,严冬将至,这些人如何安置是个问题。”
魏西陵道,“江州大小官员,世家大户所余之宅院,皆腾出安置百姓,所有酒楼,客栈,歌坊一律征用。”
魏曦皱眉道:“此番中原沦陷,南逃之民近百万,怕这还是不够。”
魏西陵道:“各郡多筹帐篷,传令各大营调集军帐,用于应急。”
“百姓南下避难,所携粮秣有限,传令各州府开仓放粮。”
魏燮忍不住嚷道:“西陵,我是粗人,说句不中听的,这回北方逃难来的人比我们整个江州的人口加起来,还要多出几倍,你安置不过来的,你再开仓放粮,这是要掏空我们的底啊。”
魏西陵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但凡渡江到了江州的百姓,断不会有一人饿死冻毙。”
说罢转身离去。
入夜,一盏寒烛映着他清冷的神色。
刘武推门而入:“主公,第一批渡江的难民都安置妥了。”
魏西陵道:“好,你去休息罢。”
寒夜里,案头灯烛爆开寂寂的火花。
灯下是一封旧信,信中只有一句话。
人言生难死易,今弟从归去之易,兄负社稷之难。
三十年多年过去,脆弱的纸张如同泛黄的寒叶,那人的字迹也已经黯淡模糊。
当年一诺,却让他用尽余生来履约。
“阿暥,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江南,守住我们的家。”
如今中原沦陷,九州离乱,江南已不仅是他们的家,也是所有人的家了。
十天后,江陵渡口。
成千上万的百姓扶老携幼拥挤在渡口,寒风中,神情仓皇地等候着登船。
就在这时,远处的树林里扬起烟尘,紧接着,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大地随之震荡,风中飘来浓郁的血腥气,蝗潮般的北狄骑兵席卷而来。黯淡的天空下,银亮的弯刀高高举起。
渡口顿时就乱了。
“是蛮子!”
“快!快上船!”
众人惊慌失措,拥挤着拼命爬上渡船,不时有人因挤不上船而落水,被寒冷的江涛卷走。
渡口顿时一片混乱,惊叫声,哀哭声冲破天际。
赫连因一身皮甲杀意正盛,在中原战场的势如破竹让他颇为得意:“勇士们,中原已经没有可战的军队了,他们都是猪豚,是牛羊,杀光他们,攻下江南去!”
他举起马鞭指着涛涛江水道:“听说江南好,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哈哈哈!”
紧接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出于多年狩猎的敏感,他感觉到了寒风中夹杂着一丝森然的杀机。
两边的树林都太安静了,安静地连一只飞鸟都不见。
大将屠闾见到渡口成千上万惊慌失措的人和散落的钱粮物资,眼睛都红了,“勇士们,给我冲,杀光他们!”
“等等。”赫连因喝住他,警觉地看向周围。
风穿过树林,落叶纷纷,林中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紧接着密集的马蹄声重重叩向大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