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屋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谢允丞看了半晌,合上书,收回了视线,“今年的雨,似乎格外大些。”
云绥立在一旁,依言也向窗外看去。
片刻后,得到了自己主子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找个人回乡的和你家里人说一声,加固下房屋,多备点粮食。”
男子身量颀长,走至窗旁,一只手推开窗棂,剩下的那半句随着雨幕一道飘进他的耳畔。
“今年的冬天可不好过。”
消息迟
廊下掌着灯。
片刻的喧闹之后,只余下无限的寂静。
犹如一滴水汇流入海,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夜色里,将军府一派诡异的安宁。
走至光亮处,眼前的场景愈发清晰,三三两两提灯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快步离开。
朦胧光影照射下,席澈悄然放开了纪黎的手,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几步。
少年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相处,余光止不住地偷瞄,低声唤她,“姐姐。”他的声调低,却极其缱绻。
无端惹得人想要一探那未尽之语。
纪黎应声偏了下视线,步子也随之放慢了点儿。
他惯会顺坡上,许是故技重施抑或是为了哄她高兴。
声音里便又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小委屈,像是要控诉她的罪行。
但偏偏声调是软的,这么望着她的眸子明亮清澈,眸底灼热的倾慕半点也不再隐藏。
察觉到纪黎视线投注,也不说话,只微微勾起唇傻乐。
纪黎等了会儿,决定主动出击,问他,“干嘛?喊了我也不说话。”接着侧目望向他。
席澈微微一僵,脸上微红了一红,拢着袖子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片刻后意识到纪黎还看着他,面上又不自觉地露出几丝笑意来。
眼睛在掀开眼睫的那一瞬间似是有光亮渗入,像是被主人所需要的小狗,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又像是怕被发现般垂下眼,状似不经意地回答,“不干嘛。”
装样子瞥了眼半空中的天色,道;“你不去休息吗?”话语里的意思明明白白。
眼下已经后半夜了,乌泱泱的空中一丝光亮也见不到。
他整个人立在那儿,高出她许多。
瘦高身形遮住了她大半眼前的光亮。
这般僵持着,她看他眼圈有点红,暖调的光晕中,一张妖冶漂亮的脸,显得愈发可怜。
嘴里的话语却相悖,猛地拦在她面前,“快去休息。”不留商量的余地。
像是低声劝哄,“纪将军征战几十年,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拿捏的。”不疾不徐同她解释利弊,“当下最要紧的,是你和纪夫人。”
纪黎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黑透的天,绷直嘴角,好几息后才堪堪应了声。
细听之下,仍能发现少女有几丝不情愿。
但她知道席澈的话是对的,犹豫了小会儿,淡淡道:“知道了,我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扫了眼身侧的人,努努嘴命令,“还有你,你也快去睡。”内里的意思却是明显的关心与在乎。
席澈满眼温和地“嗯”了声,这才施施然地回屋。
远处的侍女等待许久,隔了些距离遥遥候着。
见两人折返,便回主屋复命。
月明星稀,整座府邸安静得吓人。
纪黎回到院里时,已不知道是几时,
她从缝隙往外望,只能窥见半开的朱窗外,一片片浓重黑暗。
两个贴身侍女都被下令明日晨间再来伺候,现下,屋子里唯她一人。
坐在内室,径直点了灯,豆大的烛火随风跳跃,一下又一下。
连带着她的思绪也跟着一下下地走偏拉扯。
她的心底隐隐有股不安,缓缓轻揉了几下眉心处。
剪息了盏烛火,忍不住又叹起气。
大约人在熟悉的环境下是会忍不住放松几分。
缓了半晌,她的脑中才算是彻底清明。
默默思考起这次京都骤然传来的召令。
仔细确认后,心下才微微缓了几分。
上一世的崇安二十二年,的确未发生什么大事。
若硬要算,那也是只有即将到来的那场暴雨,以及无数被牵连的官员。
她还有时间,纪家还有时间。
若真的要去京都
她凝了眼神,静静注视着手中的蜡烛——
白色的蜡漆与星点熄灭后的灰烬相融。
明明瞬息之前,它还是一簇带着热意的红色火焰。
若真要去
她闭了闭眼。
犹如被施展了定身魔咒般动也未动,只轻颤的眼睫显示着她隐隐的不安。
如若真的要与那人对上
当下,她也是不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