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次你没有去林家赴宴,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叶舒窈继续问道,仿佛要刨根问底。
之前身子弱,现在好些了吗?”这话虽并无明显的恶意,但其探究之意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
依依把头埋在臂弯里。她又不自主地想到了谢筱茹——尽管这个人现在并不在她身边。依依想,自己确实是个糟糕的人,明明谢筱茹的状况比她更加艰难:失忆了,而且还得起早贪黑做活挣铜板,但依依却觉得自己和谢筱茹的境遇有某种相似之处,都是会被人议论,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存在。
但是今夜谢筱茹并没有出现。对此依依倍感焦灼,然而她也明白这种事强求不得。
但这就能弥补所有遗憾了吗?阮明珠又看了一眼依依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上一世的依依结局也并不好,远嫁给边疆一位阮明珠不记得名字的军官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但阮明珠听说她在夫家饱受蹉跎,想来也是极为唏嘘。这一世,阮明珠想,如果父母哪天要给依依说婚事,自己再劝劝,说不定也能避开前世远嫁的命运。不过,到底会不会过得更好就不得而知了。
她一点儿回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别人,说完这句话就提着裙子离开了后院。兰湘边喊着“小姐”边追着依依,阮明珠摇头叹气,坐回去继续跟叶舒窈聊天,崔婉则是小声说了阮明鸢几句——然而阮明鸢仍是那副“我不听”的样子。
她自嘲地笑了笑,上天到底还是垂怜于她,至少能让她遇到谢筱茹这么个人吧。
兰湘悻悻地闭了嘴,依依则是一个人坐在屋里发愣。
依依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就是个被大家打量,评头论足的娃娃。“……多想叶姑娘……呃,窈窈关心——我现在好了很多……”
“哦,对,是的,是的,那时候我确实生了场病。”依依实在是不想再说下去了,“抱歉……我突然感到头有点晕……我,我先告退了。”
当然,阮明珠并不知道依依和谢筱茹的事,依依也根本不敢将这事和其他人说。然而依依在期盼着,谢筱茹会在夜幕降临时从窗户爬进来,像之前那般亲吻她,拥抱她,在床上给她带来抚慰……
直到叶舒窈离开阮家,依依都没有从闺房里出来。送走叶舒窈后阮明珠找到依依的房间,见大门紧闭着,站在外头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了。依依估计不想见到她,阮明珠心里如此揣测。也好,让依依自己一个人调解调解吧……
虽然也不敢保证阮家不会因此免于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就是了。阮明珠自己有把握可以避免嫁给前世的夫君——上辈子她瞧上他时不知道他日后在政治上站错队,导致了他们的惨死不说,也间接导致了阮家的倒台。重生之后,阮明珠基本上避开了和他见面的机会,只要二人的婚事不成,阮家垮台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谢筱茹确实在做梦。
“小姐,小姐?”兰湘在外头敲敲门,“您还好吧?小姐?您知道,四姑娘一直都这样……唉,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才叶舒窈打量她的眼神,实在是让依依感到如芒在背。她不敢去想象叶舒窈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对于阮家这种连拙劣都称不上的说辞会是什么看法。如果,依依想,如果方才的表现,让她乃至整个阮家都叫外人看了个大笑话,那……
依依默然地看着自己还没做完的针线,心头倍感烦躁,将它推到一边。“兰湘,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唉,希望谢姑娘今晚做个好梦吧。
“……好吧,小姐,奴婢告退。”
依依头都不回地穿过阮府交错复杂的走廊,也不管兰湘在后面喊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后“唰”地一下把门拉上,整个人颓废地坐到了桌边。
虽然这梦到底算不算“好梦”也难说,不过她现下确实身处于梦境中。梦里的画面和杂点交错出现,耳边是奇怪的噪音,所有东西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但她还是认清了梦
依依几乎是落荒而逃,回房间的路上正巧碰见长兄阮霁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也只是匆匆朝他行礼后就跑开了,留下阮霁一人站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
她现下的心绪很复杂,愤怒,委屈和烦躁多多少少都占了一部分,总归没有感到很高兴。依依忍不住又回想起生母去世前叮嘱过的话,让她在阮家做听话的好孩子——可是,她做了,她尽力地做了,她没有和阮夫人顶过嘴,阮明鸢嘲笑她,下人和兄弟们都拿异样的目光看她,她都没有反击。甚至大家让她隐瞒自己的真实出身,她都照做了。可是,这样做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就是阮明珠和兰湘,加上一个崔婉对她不错,可那样就足够了吗?
也好,阮明珠想,跟叶舒窈打好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跟叶府搭上线了。阮明珠上一世对朝堂政事不怎么关心,但也记得叶家后面颇得皇帝器重,阮家和叶家交好,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坏处。
除却上午发生的小插曲外,和叶舒窈小聚的时光过得还算愉快。甚至阮明鸢转头就摇着阮明珠的手,让她写信给叶姐姐,商量什么时候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