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秋看范牧村:“哪一项?”
范牧村道:“平南王可是前朝旧臣,虽已去世,但他们家世交其实认识许多前朝旧臣在民间不得志的,武英侯若是掌了海事学堂,恐怕会利用其影响力,聘请这些归隐在乡野之人来为讲师。”
张文贞倏然坐起来道:“东野说得极是!前朝不少世家之前归隐未入朝,如今过去数朝了,子孙却未必愿意甘守耕读乡野了,但朝堂之上早就坐满了,科举也未必能轻易考中,若是考不中那清高文才少不得要玷污了,但受武英侯邀请,来海事学堂做个老师,那又清贵又有名声,必定许多人都来,莫要说他们,连我也忍不住想要荐上几个了,江南科考难,名士却多如过江之鲫啊!”
一时席上全都笑了起来,贺知秋道:“还是东野自幼伴君,深知陛下脾性。”
范牧村轻笑了声:“陛下用人,必定是物尽其才的,必得方方面面都用尽了,绝不浪费一丝一毫国禄的,从前动不动就说食禄者多,干活人少,十分不喜,这些年来越发明显了,看朝廷邸抄,时时有陛下叱责臣子疏慢,白食俸禄的。多将革职有罪之臣发去修河堤、修城墙、守墓陵,却极少赐死。众人只道陛下施政宽厚,仁慈慎杀,却不知陛下却是心疼白白给了许多俸禄,除了查抄家产补足以外,还该让他们服劳役,赐死太浪费了。”
一时众人全都笑起来,便连贺知秋也道:“我听说六部职官从前也并无如此勤勉,也是今上宵旰忧勤,励精图治,时时招臣子进宫问政,以致于如今上至内阁,下至六部吏员,都是日夜惕厉,兢兢业业,只恐那日君前奏答,一个不慎,就得去修河堤去了。”
许莼却问范牧村:“探花大人也是自幼伴君,想来对武英侯兄弟都极熟悉了?不知他人好相处吗?我只担心来日他到任了,盛家这边侍奉不周。”
范牧村笑道:“方子静比方子兴大了许多,方子兴当时是进京伴读,小小的,性情极耿直,但皇上却喜欢他,说直肠子,好相处。如今陛下果然也很看重他,他一直留在宫里为内侍首领,不离君前的。”
“方子静也是最近几年才进了京的,之前一直在粤东,偶尔进京探望弟弟。兄弟感情听说不错。据说是某次皇家冬猎,方子兴失踪,方子静不顾危险连夜带人进山寻找。结果方子兴却又已自己先回来了,听说兄长进山找他,又要回去找,被皇上拦住了,派了其他人去寻,好在后来都平安回来了,还杀了一头熊回来,护弟之名这才在京里闻名。”
“听说是和顺公主思念母亲,这才进了京,陛下也仁慈,赏老太妃出宫荣养在公主府了。听说武英侯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养旧伤,不大交际,应当也是避嫌。但品行操守,素性都不错的,你们可以放心。”
许莼道:“那就是武英侯夫妻感情很好了,先帝那时就赐婚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有孩子呢?”
范牧村笑了声:“你可不知道,赐婚的时候,和顺公主才这么点。”范牧村伸手比了下孩童高度:“只有六岁吧,就赐婚出嫁去了粤东。从宗室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出身并不显,性情十分柔顺。当时方子静十二岁吧,都是孩子。后来陆陆续续边疆也有战事,那边土司也造反,匪寇也多,听说方子静十几岁也就领兵出战了,大概聚多离少,后来又有旧伤,因此一直无子。”
许莼震惊:“就是说方子静已经四十多岁了?”
范牧村道:“是啊,他比方子兴大了接近二十岁呢,说是兄长,其实和爹也差不多了。”
许莼:“……”他想起之前看到方子静那模样,看着还年轻着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范牧村接着道:“但也还好,我看他平日也不怎么管方子兴,只照顾衣食罢了。想来也是因为方子兴为天子近臣,他不好太过干涉。也是一贯行事谨慎不张扬的,因此他忽然捐助海事学堂,多半是天子示意,之后又奉诏题联,那多半就是他了,若真是他,许兄弟和盛兄弟倒不必太过担忧。”
这倒不是天子授意,是自己给他栽了一口黑锅,恐怕九哥是顺势而为,但会真的是武英侯吗?若是真是他来,好像还真不错,许莼心里暗自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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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不知道被喝多了酒的童年学伴卖了个干净的方子兴打了个喷嚏,转头看着站在船头默默凝视的天子道:“陛下,送行的大人们都走了,开船吗?在船头久了恐怕要着凉。”
苏槐在旁边看了他一眼。
方子兴却全然不觉,只伸手挡了挡风:“要不再回去吧,辛苦跑来一次,就只远远看一眼,人都没看清楚。这时间也没那么仓促,离开年上朝还有些日子,多住几日也使得,定海那边也说病都好了,正和贺知秋他们三鼎甲在闽州四处游玩呢,活蹦乱跳的。”
海浪翻滚似雪,海鸟从空中掠过,扎入海中觅食,天蓝似琉璃,海风阵阵,谢翊想着许莼给他写的信里道:“猛浪若奔,心共帆飞,言不尽意,唯期再见兄之日,是所至盼。”
昨夜遥遥看了一眼,看他提着莲花灯,容色落寞,明明站在万人之间,偏偏斯人独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