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重要的,历代专属于皇室的温泉宫,陛下竟然就当作一次季考成绩还不错的奖励,直接给了太平公主。
落在旁人眼里,当然是陛下对幼女的偏爱尤甚。
婉儿隔着窗子望向太平的面庞:公主或许从不想跟镇国公主争,但人有时候只能被时势推着走。
多的是别有用心的人,会想要利用储位之争为自己夺从龙之功。
毕竟,若镇国公主没有对手,波澜不起的上位,他们岂不是得不到功绩?
不知有多少人想把水搅混,从中牟利。
故而婉儿真的很担心,公主因为陛下的偏宠,被迫陷入到血腥的储位之争中。尤其是,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陷入了争斗,就成为了零和博弈。
每当升起这种念头,婉儿就强迫自己去想师父,有师父在,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可……她们都是晚辈,婉儿心里明白,陛下和师父不能护住她们一辈子。
还好,是镇国公主先做出了决断。
婉儿是真的觉得霎时天宽地阔,一片晴朗。
看到婉儿如此笑意,太平不但没有如从前一般跟着欢喜,反而方才那乱糟糟的心情重新翻涌上来,甚至有了些酸楚之意。
从前,太平从未把自己放到过跟姐姐竞争储君的位置上去。
所以有些事她根本没去细想。
可如今,姐姐点破了,希望她能有储君之才,而且还直接提起,婉儿会帮她。
那么……
于是太平直接再问道:“婉儿,我问的是,你是不是早就明白——因为我的缘故,你永远也做不成姨母那样的宰相了?”
今日,随着姐姐的嘱托,太平倏尔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姐姐把自己当作皇储预备役来看,且觉得婉儿能为她弥补不足,那就代表着,在姐姐心里,婉儿是跟她绑定在一起的。
是以防万一,留给她的,全心全意为了她的辅佐之臣。
太平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非常难过:她不介意当预备役的皇储,并且她真心希望自己是永远不上场的替补——她是眼见姐姐的辛苦的,哪里如她如今生活的恣意快活?
可婉儿不一样。
在太平心里,婉儿之才,是能做,是该做姨母一样的尚书左仆射,大司徒。
可是……从一开始,她就要求婉儿做了她的长史官。
是她错了。
婉儿如果去做姐姐府上的长史官,将来会走的更顺吧。
“公主。”婉儿察觉到太平原本搭在窗檐上的手,忽然用力握紧,甚至因用力过度,指尖血色都褪去了,只留下一片苍白。
还好,太平因素习骑射,是不留纤长指甲的,否则这样用力,只怕要把指甲折断伤到自己。
婉儿伸手轻轻按住太平的手,安慰道:“公主有些想岔了。”
“镇国公主若是将来……必是如陛下一般用人唯才的明君。”
“我便不是镇国公主府上出来的又如何?当今朝上几位宰相,王相、辛相他们谁又是当年的北门学士,亦或是在陛下登基前,就是心腹之人呢?”
都不是。
更甚至……
“公主难道忘记了,陛下当年摄政之时,可是用过乐城郡公为尚书左仆射的。”
“何况,我又是师父的弟子。”从小,她们在姜宅就常见。说来,她也算半个镇国公主看着长大的孩子。
婉儿的声音很柔静,宛若潺潺溪水让令月也逐渐平静清明下来。
“所以,只要我能做事,镇国公主又怎么会不量才而用?”
太平抿了抿唇。
她站在窗口处,故而是站在室内的暖意和屋外腊月的寒意之间。
矛盾如她的心情。
哪怕婉儿这么说。
可,太平将心比心:假如,只是假如,她做了皇帝,哪怕婉儿和姐姐府上的长史官,英国公府的李慎修是一样的有本事,她当然会偏心婉儿。
皇帝也是人,也会信任更亲近相处更久的人。
于是太平固执道:“哪怕能做宰相,可是,你做不成姨母了。”
“婉儿,我记得七八岁的时候,你就与我说过,将来想做姨母的。”
婉儿笑道:“公主还记得呢。”
“但公主,我当年想做师父,是因为我亲眼所见,师父真的太累了,我想,她自己一个人在朝上,一定也觉得很孤单。我想去帮帮师父。”
可如今……
“已经有这么多女官在朝上了。”
“公主,其实我现在,更想做王相这般的宰相。”
不是位极人臣,总任百司,须得时刻伴于帝王身侧的宰相。
而是在其位谋其政,既为国为民,又能有闲暇做自己喜爱之事。譬如她跟随王相在中书省学习的这些时日,亦随王相学了许多择选、侍弄花草之事。
“公主也知,我素最喜诗文。”
“若将来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