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回学校,回到宿舍时,佟筝无赖的躺在她的床上等她,想来是要调侃昨天晚上的事,那时候她一路跟在身后不远处,护送自己把阮老师送回车上,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可不能让我白帮忙。
程思然想到自己那时的心情,甜甜的,轻盈的好像随风飘起的羽毛,阮老师昏沉的圈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身上,均匀的呼吸让她舒服的想要睡觉。
而现在,面对着唯一一个听她说过喜欢的朋友,程思然觉得身体疲惫,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把突生的变故再讲一遍。
“学姐,你可回来了,这都要熄灯了。”
“你先回去吧。”程思然虚弱的扶住她的肩膀,一句话说的又轻又慢,“过两天我去找你。”
“思然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离她们最近的卢昕刚好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关心道。
这么一问,其他舍友也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警觉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了一声。
“思然,你有点发烧啊。”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程思然顿时觉得鼻塞耳鸣,脑袋疼得像是快要炸开。
“我这儿有体温表,你试试。”
一试,果然,38度靠上了已经。
“现在医务室还有人吗?”体温表拿在手里,佟筝迅速做出反应,她对学校不熟,只能扭头问都看向这个方位的学姐们。
众人的沉默中,对角线铺位正翻箱倒柜的女生正以匍匐姿态从床底下够出来了盒什么。
“药药药。”一通找忙的满头汗,语速快的跟说rap一样,女生喘口粗气,“可给我找着了,上次我发烧拿的药,给掉床底下去了。”
佟筝忙接了过来,刚想起身,热水已经送到了手边,卢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铺下来了,神色关切:“快,马上熄灯了。”
把程思然扶起来,喂她吃完药,踩着熄灯的点,佟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对铺的女生不放心的坐起来给她又掖了掖被子,轻声嘱咐说自己睡得轻,不舒服就叫她。
也不知道到底听见没有,程思然模糊的“嗯”着,还不忘说句“谢谢”。
好在药劲来得快,她这一觉虽然被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打碎,但是睡得还算不错。
梦里当然是阮曼,第一面她们遇见在办公楼前,程思然是报到的新新学生,其他同学都有个大人陪着,妈妈给她留足了打车钱就急匆匆离开了,并没有感到难过,程思然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办理报到的老师好漂亮,虽然只穿着简单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但是蓬松的卷发下标志的脸蛋小的惊人,慵懒散倦的眼神,阳光一晃,瞳仁乌黑深邃,直要把人吸进去才好。
别班老师都和学生有说有笑,只有她不发一言,雷厉风行,紧闭的嘴巴看起来也不大高兴。
曼,阮曼。真是适合她的名字。
程思然尝试着在梦里和她问好,而她轻抬眼帘,眼波流转间,已是换了一副光景。
无数个阮曼偎在她身边,有戴眼镜的,穿长靴的,拿教案的,甚至还有上身只穿了胸罩的,形形色色,各有不同,仿佛是程思然记忆中每一天、每一个阮老师都跑了出来,她们齐声叫她:然然,然然。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一声又一声,织出密不透风的网来,重重的罩在她的头顶,压在她的身上,听得她头皮发紧,心脏“突突”的跳。
念着念着,离她最近的阮曼发出了变调,她的声音那么冰冷,机械的不掺杂任何感情,程思然当然知道那不是真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脏抽痛。
她说然然,我要走了,紧接着另一个说,我要结婚去了,后面还紧紧还跟着另一个,我们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为什么!你说我上了大学都会一个月去找我一次的!”
“傻孩子。”她们的声音齐声诵出,“骗你的。”
“为什么要骗我,老师,你也不要我了吗?你说的离不开我,也是假的吗?”
“假的。”她们说着一齐站起来,以一种很悲悯的姿态俯视盘腿坐在原地的程思然,“都是假的。”
说完她们又像是退潮的海水,淅淅沥沥的散开了,每一个身影都不尽相同,却带着同样的决绝和无情。
程思然挣扎着想要追过去,哪怕抓到一个也好,求她留下来,求她陪陪自己,可是她怎么也用不上力,光滑的地板开始倾斜,她随着力向下无尽的滑动,速度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她隐约感觉到刮过的气流还划破了她的脸颊。
早就看不到阮曼的身影,周围慢慢失去了色彩,一点点融入空洞的黑里,程思然双眼无神的撑着,连一句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心灰意冷甚至压过了向生的本能。
她的耳边还回荡着那几句“假的”“骗你的”“我要走了”,眼泪无知无觉的淌了出来,流进割破的伤口里,尖锐的刺痛没能唤来清醒,反而让她崩溃自毁的情绪更加浓烈。
为什么都不要我呢,我哪里做的还不